恭華收回望向遠方的目光,眸色冷得像淬了冰,聲音也不帶半分溫度:“蘇大公子既然執意要問個明白,那本宮也就直言不諱了。只是,接下來本宮的話或許會有些刺耳,你當真要聽?”
蘇瑾神色微變,依舊是那副謙和模樣,微微頷首:“愿聞其詳。”
“在本宮眼里,從來沒有什么好男人,更無值得托付終身之人。”她一字一頓,每個字都帶著凜冽的決絕,“無論是你蘇瑾,還是今日到場的所有趨炎附勢之輩,本宮……皆看不上。”
話音落下,周遭瞬間陷入死寂。
靜得能聽見遠處宮墻下檐角風鈴的輕響,靜得能捕捉到彼此淺淺的呼吸,連掠過耳畔的微風,都似帶著呼嘯的聲勢,卷著刺骨的涼意,在兩人之間彌漫開來。
蘇瑾臉上的笑意漸漸淡去,卻并未露出惱怒或難堪,只是那雙深邃的眼眸里,似有什么東西在悄然變幻,難辨深淺。
恭華說完便別過臉,指尖無意識攥緊了腰間的玉佩,涼意透過玉質沁入掌心,才讓她紛亂的心緒稍稍定了些。
她料想蘇瑾會難堪,會惱怒,甚至會拂袖而去——換做任何一個自持身份的世家公子,遭此直白貶損,都難掩慍色。
可身后久久沒有動靜。
恭華忍不住側過眼,卻見蘇瑾依舊立在原地,身形挺拔如松,臉上不見半分羞惱,唯有那雙眸子,比先前更深沉了些,像是藏著無盡的潭水,正一瞬不瞬地望著她。
他沉默了片刻,喉結微動,聲音竟比先前更溫和了些,還笑出了聲:“殿下說的這話,果然刺耳,也很犀利。”
恭華心頭一怔,倒有些意外他的反應。
“宮中波詭云譎,殿下見多了虛情假意,不信人也是應當的。”蘇瑾緩緩開口,語氣里沒有辯解,只有真切的理解,“可臣今日所言,并非為了駙馬之位,也非為了蘇家權勢,只是……”
他頓了頓,目光灼灼,似要望進恭華心底,“只是臣亦非拿婚事當利益交換的人,駙馬不可入仕途,以臣如今的前途,埋頭往前走時最好,來參選駙馬,是給自己找不痛快,這一點,殿下應該知道。”
這番話太過真摯,太過坦蕩,反倒讓恭華心頭一緊,下意識便想反駁,可話到嘴邊,卻被蘇瑾眼中的堅定堵了回去。
她生平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人,不避她的鋒芒,不忌她的冷漠,偏要在她筑起的銅墻鐵壁外,敲出一道縫隙。
風又起,卷起她鬢邊的碎發,恭華別過臉,聲音里帶著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慌亂:“巧言令色罷了,本宮不信。”
“是否虛言,殿下日后自會知曉。臣之心,唯忠于殿下而已。”
恭華素來以鐵石心腸自許,不信世間有三言兩語便能動搖人心之事。可眼前這男子身形挺拔,眸中一片澄澈真摯,無半分虛偽矯飾,那滾燙的目光直直望來,竟讓她心頭微動,那堅不可摧的防線,竟有了一絲微不可察的搖擺。
“你……”她喉間微滯,竟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。
蘇瑾眸色愈發清亮,卻不乘勝追擊,反倒有禮數地后退一步,拱手躬身,語氣謙和:“臣今日已將心意剖白無遺,卻也知曉殿下猜忌深重,非一日可解。千言萬語,終不如躬身踐行。今日叨擾殿下良久,想來殿下也乏了,臣不敢再擾,先行告退。”
恭華怔怔望著他,一時竟忘了反應。
他又往后退了半步,目光柔和得似春風拂過,唇邊漾開一抹淺淡笑意,輕聲道:“殿下今日,容光絕代。”
“……”恭華指尖微顫,臉頰竟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熱意,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