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瑾也不再多言,起身離去,與她說不得的事情,該與父母交代一聲。
哪怕他所猜測的再如何驚世駭俗,可觀其言行,應無差錯。
……
茶詩會后,禮部侍郎之女憑一首驚才絕艷的詩作拔得頭籌,一時成了京中閨秀里最炙手可熱的人物。
傳聞這些日子,侍郎府的門檻幾乎要被踏破,登門的媒婆絡繹不絕,連不少功勛貴族人家,也對這位才貌雙全的姑娘青眼有加,此事成了京中人人津津樂道的談資。
可陳稚魚卻無暇顧及旁人的熱鬧,只因她自家府中,也出了樁令她稀罕的事。
那日茶詩會上,陸茵對宣原的態(tài)度已是明明白白——只當他是仗義執(zhí)言的好友,感激之情有之,卻無半分男女情愫。
怎奈宣公子似是會錯了意,偏不這般想。
自茶詩會后半月之內(nèi),宣原竟五度登門太師府。
有時說要抓住夏末的余溫,邀陸茵同去游湖賞荷;有時又道城中新開了家酒樓,菜式新奇,力邀她赴宴嘗鮮。
按著陸茵素來矜持的性子,這般頻繁的邀約本該婉言謝絕才是。
可方夫人卻下了死命令,逼著她大大方方應約,不得推拒。
女兒的婚事,早已讓方夫人急得滿嘴燎泡。眼瞧著陸萱都已定下婚事,連提親的流程都走得順順當當,自家這寶貝女兒卻仍是毫無著落,做娘的怎能不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?
陸茵雖心有自己的執(zhí)拗,卻有個難得的好處——素來聽話。
既然此刻滿心迷茫,不知前路該如何走,那聽從長輩的安排,總不至于出錯。
是以,宣原幾次相邀,她都應了下來,跟著出去了數(shù)次。捫心自問,她不得不承認,宣原是個體面周全之人。縱使約見這般頻繁,他對自己始終恪守禮數(shù),未有半分逾矩。
他們這般出雙入對,旁人看在眼里,自然心知肚明是何光景。
若要同食,宣原從不用那閉門謝客的雅間,只選通透敞亮的小閣;若要出游,他也始終與她保持著恰當?shù)木嚯x,既不過分親近惹人非議,也不過分疏離顯得生分,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。
陸茵能有這般細致的體察,皆是因外出多了,不免會留意旁人。京中不少如他們這般的年輕男女同行,總有些會半推半就,愈發(fā)親近——或是牽個手,或是尋那僻靜處,一待便是許久。
她并非愚鈍,自然懂得男女相處日久,情愫漸生,些微親近之舉本是尋常。反觀宣原,陸茵心中漸漸有了定論:這位宣公子,當真是個不急不躁的性子。
一日白日同游,出門時還是晴空萬里,烈陽高照。誰知不過一個時辰的光景,天際驟然烏云密布,狂風卷著濕氣撲面而來。彼時宣原與陸茵尚在畫廊賞畫,他聞得窗外風聲,快步出去瞥了一眼,眉峰微蹙,低低暗罵了句“賊老天”。
分明出門前還是天清氣朗,連半點要降雨的征兆都無,怎的變天這般迅疾。
宣原不敢耽擱,當即回身做了決斷,對陸茵道:“看這架勢,這場雨怕不是要下得沒完沒了。不如我們早些回府,姑娘以為如何?”
陸茵自然無異議。暴雨攔路的窘境她并非未曾遇過,枯等雨停的滋味實在難熬。
二人說定,便并肩往府中馬車停放處走去。行至半路,宣原腳步驀地一頓,手背在身后無意識摩挲著,目光掠過屋檐下那些撐開衣袍遮頂、正預備賞雨的年輕男女,眸色幾經(jīng)變幻。他忽然想著,自己這般事事循規(guī)蹈矩、一板一眼,會不會反倒失了幾分相處的意趣?
這般思忖著,他倏然轉(zhuǎn)過身來,望著亦步亦趨跟在身后、神色溫婉的陸茵,唇邊緩緩綻開一抹清朗的笑,朗聲道:“雨打荷葉,急雨泛舟,本是可遇不可求的雅事。陸姑娘,可有興趣與我一試?”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