琳瑯腳下一軟,從腳凳上栽了下來,眼前直冒金星。
她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扶住晾衣的竹竿,才沒讓自己狼狽地摔在地上。
院子里那幾個看熱鬧的丫鬟婆子,見狀非但沒上前,反而發出一聲極低的嗤笑。
“嫂嫂,你院子里真熱鬧。”一個清亮的童聲毫無征兆地在院門口響起。
五公子沈鶴聞穿著一身寶藍色的錦袍,正扒著月亮門的門框,探出半個小腦袋,一雙黑葡萄似的眼睛滴溜溜地轉著,好奇地打量著院內。
他身后只跟了個小廝,臉上掛著人畜無害的笑,瞧著比平日里乖順百倍。
瓊玉和那幾個看熱鬧的婆子臉色一變,慌忙屈膝行禮:“給五公子請安!”
沈鶴聞理都沒理她們,邁著小短腿直接跑了進來,徑直沖到琳瑯身邊,伸手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。
他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在她身上打轉,先是看到了琳瑯脖子上那丑陋的燙傷疤痕,又看到了她那雙被冰水泡得慘不忍睹、皮肉翻卷還在往下滴著血水的手,最后,他的目光落在了晾衣桿上那些花花綠綠、款式大膽的女子內衫上。
他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氣音,惡劣地吐出兩個字。
“活該。”
琳瑯身體一僵。在這位小霸王眼里,自己落得這般下場,可不就是活該么?那眼神里的輕蔑,和江月嬋如出一轍。
不等她反應,沈鶴聞已經直起身子,咂了咂嘴,換上一副不諳世事的模樣,猛地揚高了聲音,像是生怕別人聽不見:
“嫂嫂,我大哥的院子是缺了洗衣的下人嗎?怎么讓身邊最得寵的通房丫鬟干這種粗活?還傷成這樣,這要是傳出去,別人還以為我大哥苛待下人,連累整個王府的名聲呢。”
江月嬋此刻正由瓊玉扶著,站在廊下。
她看見沈鶴聞,面上不得不擠出笑容:“是鶴聞來了,快進來坐,外面風大。”
說著還要熱切地上來拉沈鶴聞的手:“嫂子屋里還給你準備了見面禮呢。”
“不了不了,”沈鶴聞瞥了江月嬋的臉一眼后連連擺手,扶著琳瑯的胳膊就是不松開。
又將琳瑯往自己身邊又拉了拉,讓她身上的傷和狼狽更清晰地暴露在眾人眼前,“我就是路過,聽說嫂嫂病了,特地來看看。嫂嫂,你這院里可真有意思,讓個病號伺候另一個病號,還讓她洗這種……咦!”
他像是發現了什么新奇玩意兒,伸出手指,直直指向那件最扎眼的大紅色肚兜:“嫂嫂,這件衣服上的鴛鴦繡得可真好看,針腳細密,比宮里的繡娘手藝還好呢!這是什么衣服呀?樣子好奇怪哦,怎么布料這么少?”
說著,他還真要湊過去細看。
江月嬋的臉一陣紅一陣白,當著這么多下人的面,被個半大的小子這么指指點點自己的貼身衣物,簡直是羞死人了。偏偏這小子是王妃的心頭肉,她打不得罵不得,還得賠著笑臉。
“小孩子家家的,懂什么,別胡鬧。”江月嬋的聲音干巴巴的,“琳瑯,今天就到這里吧,明天你再來請安。”
“別啊,”沈鶴聞攔住正要掙脫的琳瑯,他飛快地低下頭,湊到琳瑯耳邊,用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飛快地命令,“給你個機會,現在暈倒,我給你撐腰。”
琳瑯心中一動,雖然不懂這小霸王葫蘆里賣的什么藥,但還是感激地看了他一眼,隨即雙眼一閉,順著他的力道軟軟地倒了下去。
沈鶴聞立刻戲精上身,對著江月嬋夸張地嚷嚷起來:“哎呀!嫂嫂,你看她!臉都白了,嘴唇都發紫了,是不是要死了?我大哥最喜歡的丫鬟要是在你這里死了,這可怎么辦啊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