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妃的傳喚來得又急又快,琳瑯剛替沈鶴鳴換下外袍,就聽見畫屏在門外通傳。
沈鶴鳴整理袖口的動作一頓,抬眼看她,墨色的瞳孔里沒什么情緒:“去吧。”
琳瑯應(yīng)了聲“是”,心里明鏡似的。
王妃是沈鶴聞的親娘,護犢子是出了名的。
前腳剛把她的小霸王吊上樹,后腳就要來找自己這個“罪魁禍首”算賬了。
王妃所居的正院名喚蘭芷居,與沈鶴鳴那處極盡奢華的院子不同,蘭芷居的每一處磚瓦都透著規(guī)矩。
廊下站著的丫鬟仆婦,個個垂手低頭,就連飛檐下的銅鈴都在晚風(fēng)中紋絲不動,讓這院子更添了幾分壓抑。
琳瑯跟著引路的嬤嬤,一路目不斜視,步伐沉穩(wěn)。
前世她沒少來這里回話,對王妃的性子領(lǐng)教得比誰都深。
“奴婢琳瑯,給王妃娘娘請安。”琳瑯跪在冰涼的地面上,膝蓋硌得生疼卻依舊身形挺直,規(guī)規(guī)矩矩地行了大禮。
主院正廳里燃著上好的安神香,那清幽的香氣非但沒讓人心安,反而像一張無形的網(wǎng),纏得人喘不過氣。
上首的王妃正由丫鬟打著扇,她今日穿了件醬紫色的寶相花紋褙子,頭上戴著赤金鑲紅寶的頭面,華貴逼人。
沈鶴聞已經(jīng)換了身干凈衣裳,窩在王妃懷里,看見琳瑯進來,還挑釁地從鼻子里重重哼了一聲,臉上滿是“你死定了”的得意。
王妃沒讓琳瑯起來,只端著茶碗,用杯蓋一下下地撇著浮沫,并不喝。
那細微的瓷器碰撞聲,磨著人耐心。
“抬起頭來我看看。”不知過了多久,琳瑯的膝蓋已經(jīng)疼得快要麻木時,上頭才傳來王妃懶洋洋的聲音。
琳瑯依言抬頭,露出一張未經(jīng)脂粉修飾,卻難掩絕色的臉。
王妃的視線在她臉上轉(zhuǎn)了一圈,上次在沈鶴鳴院里只是匆匆一瞥,倒沒覺得一個丫鬟能成什么氣候。
“難怪老大會護著你。”
“奴婢不敢,都是長公子憐惜。”
“憐惜?”王妃終于放下了茶盞,蓋子與杯沿磕出一聲脆響。
“一個爬了主子床的丫鬟,也配談憐惜?鶴聞不懂事,沖撞了你,鶴鳴作為長兄罰他也是應(yīng)該。”
“只是你一個做奴才的,倒也不必如此金貴,為這點小事就鬧得人仰馬翻。小公子再怎么頑劣,也是這王府正經(jīng)的主子。”
她三言兩語,便將沈鶴聞的蓄意加害,輕描淡寫地扭曲成了不懂事的頑童沖撞。
“是奴婢的不是,驚擾了五公子。”琳瑯順著她的話往下說,沒有半分辯解,仿佛真心實意地在認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