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讓她進來。”沈鶴鳴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,聽不出什么情緒。
護衛聞聲,立刻收回了手臂,垂首退到一旁。
琳瑯抱著衣衫邁步走入書房,一股沈鶴鳴慣用的雪松香撲面而來。
書房里光線昏暗,只點著幾盞燭臺。寬大的書案上筆墨紙硯擺放得整整齊齊,顯然許久未曾動過。
而另一側的紫檀小幾上,兩只黑黢黢的蛐蛐正在陶罐里斗得你死我活。
沈鶴鳴就坐在那兒,卻根本沒看罐里的戰況,只拿修長的指節,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桌面,滿臉都寫著兩個字:無趣。
琳瑯心里那點殘存的緊張頓時煙消云散。
這哪里是在處理要事,又哪里是在斗蛐蛐。
分明是在跟她,也是在跟他自己斗氣。
琳瑯斂去神思,將懷里那件新做的袍子放在一旁的矮幾上,動作輕柔地展開。
月白色的暗紋云錦,在燭火下泛著柔潤的光澤。她特意選了這匹他之前賞下的料子,針腳細密,領口和袖口用銀線精心繡了一圈纏枝暗紋,瞧著低調,細看卻處處透著華貴。
“公子,入秋了。奴婢給您做了件新衫,您試試合不合身?”琳瑯小心翼翼地湊上去,聲音帶著討好。
沈鶴鳴一個眼神都沒賞給琳瑯,語氣淡漠:“放那兒吧。”
琳瑯自然是不能就這么走了。她見沈鶴鳴絲毫沒有要試穿的意思,便主動上前一步,柔聲道:“光放著怎么行?這料子得貼身穿著才舒服。奴婢伺候您換上,若有不合身的地方,奴婢也好拿回去改。”
這份鍥而不舍惹惱了正在鬧脾氣的男人。
沈鶴鳴抬起頭,那雙漂亮的桃花眼里滿是興致被打擾的戾氣:“怎么,一個通房丫鬟,還想管起主子的事了?”
這話問得刻薄又傷人。
琳瑯卻不閃不避,反而挺直了纖細的腰桿,直直迎上他的視線。
“丫鬟又怎么了?”琳瑯非但不怕,還笑吟吟地看向男人,“公子的哪件衣服不是奴婢親手穿上,又親手脫下來的?公子的身子,哪一寸奴婢不熟悉?公子的事,奴婢怎么就管不得?”
她頓了頓,更大膽地去拽沈鶴鳴的手,像是在確認什么一般,理直氣壯地質問:
“還是說,公子是有了新過門的夫人,就厭棄了奴婢這個舊人?”
這話問得極有技巧,既是以下犯上的質問,又帶著一股子爭風吃醋的嬌憨。
沈鶴鳴心口一窒,本能地想甩開她的手,指尖卻在觸碰到她微涼的肌膚時頓住了。
他狼狽地別開臉,強撐著刻薄的語氣:“你算個什么東西,也配跟夫人比?”
話雖說得狠,但琳瑯卻清晰地看到,他緊繃的下頜線和那微微泛紅的耳廓,已經徹底出賣了他內心的動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