司曹癸神情委頓的跌坐在煙幕墻下,便是煙幕里的手指尖與他近在咫尺也視若無睹:“可惜了,我日日勤修苦覺寺金剛護法刀槍不入,沒有派上大用場,偏偏遇到八卦游龍。”
陸氏與他相隔十步,悲憫道:“該可惜的是,大好年華都葬送在陸謹的謊言里。不止是你,還有當初與你一起漂洋過海立志做出一番事業的人。”
司曹癸垂著腦袋看向地面:“我記得我和老王一起坐船漂洋過海,我們犯傻坐錯了船,走私船竟然先去了倭國,才又折返來寧朝東營港。所以我們當初不好意思說,我們不是坐了七天,而是三十一天。我們暈船吐了一路,船艙里氣味難聞,若不是為了大業,撐不了那么久。”
“來寧朝之后,我終日殫精竭慮、生活清苦,絲毫不敢懈怠、不敢豪奢,只盼望著在寧朝搜羅的銀錢、省下的銀錢可以做更多事。”
陸氏隨口道:“陸謹就是這么教你們拖延時間的?教的不好。”
司曹癸慘笑一聲:“還拖延什么?”
此時,十三從車里鉆出來,已經用撕下的衣擺纏住了傷口。他拿著一只白瓷瓶隔空拋來,陸氏接在手中,往手心里倒出些白色粉末捂在傷口處。
司曹癸抬頭看她:“阿姐,我要死了,你且對我說句實話,我軍情司的銀子真被大人送給元襄了?”
十三聽聞此言瞪大眼睛:“這又不是什么秘密,上上個月元襄八十大壽,陸謹送的禮排了有一條街那么長,光東珠就送了三百顆,據說還有一對一人多高的紅珊瑚……這事都傳到隴右道、西京道了,你不知道嗎?”
司曹癸沉默下來。
陸氏淡然道:“現在知道也晚了,送你上路吧。”
然而司曹癸忽然說道:“還不算晚。”
十三心中一驚,下意識將手中月牙刀脫手而出,朝司曹癸飚射而去。
可司曹癸翻身而起,堪堪避開那枚月牙刀。
叮的一聲,月牙刀釘在他原先盤坐的地面上。
司曹癸抬頭看向陸氏,面色再無頹勢。他一步步退進煙幕之中,無數雙冤魂的黑色手臂拉扯他的身軀、脖頸、頭顱,奮力撕扯著。
可是血肉撕裂的聲音沒有如期而至,司曹癸面不改色,任由這煙幕撕扯卻破不了他的不壞金身,慢慢退進煙幕里:“阿姐,當年一飯之恩不忘,后會有期。”
十三難以置信,苦覺寺金剛不壞之身竟可硬扛著煙幕而無礙!
他還要往煙幕里追去,陸氏拉住他:“別追了,他能過,我們過不得。”
十三看向陸氏:“東家你不是說此人必須殺嗎?”
陸氏看著已經恢復如常的煙幕,平靜道:“不用殺了。他如今心里有了執念,不弄清楚是不肯死的,容他去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