齊斟酌在陳跡身后說道:“我師父乃氣運所歸,不是你們這種小人能殺的。”
陳問德笑著搖搖頭,對陳跡誠懇道:“非是氣運所歸。一次可以是運氣,兩次可以是運氣,可如果次次都有人幫你,那便是實力。賢弟,實是我陳家二房選錯了對手,看錯了你。”
陳問德是真想殺陳跡,先前三成死士出手便攢射陳跡,陳廣更是藏在屋頂伺機而動,只為殺陳跡一人,其他人都是閑手。
可他還是失敗了……但沒關系。
陳跡打量著陳問德只見陳問德昂首挺胸、器宇軒昂,沒有將死的悲戚和怨懟,只有愿賭服輸的坦然。
“兄長坦蕩,”陳跡不動聲色的再次問道:“只是,你明明已經走了,為何還要回來。二老爺給你留下這么多人手,想必還有不少家財,去哪里都能再闖出一番天地,難道不打算給二房留一脈香火?”
陳問德雙手攏在大襟的袍袖之中,身形挺直的抬頭看向天空:“陳跡賢弟,父慈子孝、兄友弟恭在你們三房是個幌子,在我二房卻是真的。我父親自知必死,于是將兩位尋道境的行官都安排在我身邊,帶著我遠走他鄉。他知道自己不死,陳閣老是不會放過我的,所以自己留下獨自赴死,你說他算不算有膽?”
陳跡想了想:“算。”
陳問德又笑著問道:“我二房死士皆知今日必死,但還是陪我來殺你,這算不算有膽?”
陳跡回答道:“算。”
陳問德再次說道:“我本可以一走了之,去南洋也好,去景朝也罷,都能有一輩子榮華富貴。但我還是回來了,為報殺父之仇,拖一整個陳家陪葬,這算不算有膽?”
504、接踵而至
陳跡又想了想:“算。”
陳問德仰天感慨道:“陳跡啊,他陳閣老天天說文膽、文膽,但這膽,可不止你們才有,我二房也是有的。”
李玄沉聲問道:“就為了爭這一口氣,要搭上這么多條人命?”
陳問德輕輕搖頭:“只是見不得陳鹿池這家賊鳩占鵲巢還不用付出代價罷了。”
說道此處,他又笑著看向陳跡:“賢弟做出決定了嗎是將我押回京城還是在此處直接殺了?不知你甘不甘心看自己好不容易爭到的東西付諸東流?”
陳跡看向陳問德身后的衛所兵與百姓:“想來兄長留了后手,不論我怎么選,結果都一樣。回京吧陛下自有裁定。”
陳問德點點頭:“聰明人……我父親走時說過什么嗎。”
陳跡回憶道:“二爺走前要了一杯好茶,是明前剛摘的龍井,一芽一葉。喝完茶,他說成王敗寇沒甚可抱怨的,是他技不如人。唯求家主給你一條生路,容你出海。”
陳問德沉默許久,片刻后輕聲道:“是了,成王敗寇,沒甚可抱怨的,走吧。”
陳跡回頭看向身后羽林軍:“太子呢?”
齊斟酌等人一怔,當即左顧右盼,這才在灰瓦屋檐下的陰影里找到太子。太子大腿上貫穿著一支羽箭,渾身已被汗水打濕,面色卻如常。
陳問德哈哈大笑起來:“還有比我二房下場更慘的。”
陳跡來到太子身前檢查傷勢,這一箭竟擊斷了太子的腿骨,太子八成是要瘸了。
在寧朝,儲君瘸腿絕非一件小事。
皇帝自稱天子,身體被視為天命,任何殘疾都會被文官當做天道有虧、德不配位。一旦瘸了,太子便徹底無緣皇位。
所以陳問德才說,還有比陳家二房下場更慘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