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巷廣場的銅鑼響起來時(shí),柳五爺?shù)幕⒖谡鸬冒l(fā)麻。
他扯著嗓子喊:頭個(gè)把熱飯送到前線哨所的村,灶名刻同心碑首位!霜雪落在他斑白的鬢角,卻掩不住眼里的亮——三十年前他管糧道誤判,被百姓唾了半條街;如今他站在石臺上,底下攢動的人頭比當(dāng)年更密。
西溝的橋能過車了!有人從東邊跑過來,鞋上沾著濕泥,劉大壯帶著二十個(gè)小子,用門板搭了夜!
李家坪的米舂好了!西邊傳來吆喝,扛米袋的后生們壓得腰都直不起,米香卻從袋口漏出來,石磨轉(zhuǎn)了八遍,顆顆都去了殼!
窯后巷的王阿婆擠到最前頭。
她懷里抱著塊拆下來的門板,木頭還帶著被窩的暖:我家灶膛火旺,用這燒飯,保準(zhǔn)熱乎!她的手背上還留著斧頭劈柴時(shí)的紅印,可笑得像撿了金元寶。
梅十三倚在街角的老槐樹上,嘴角扯出個(gè)冷笑。
她摸了摸懷里的灶籍檔案——那是她冒死從鐵膳盟地牢里搶出來的,墨跡還帶著血銹味。爭這個(gè)虛名。。。。。。她剛開口,肩頭突然一重。
柳五爺不知何時(shí)站在她身邊。
他的手掌粗得像塊砂紙,拍得梅十三差點(diǎn)踉蹌:你不明白。他望著廣場上舉著火把的人群,火光映得他眼角的皺紋都在顫,三十年沒人告訴他們你們重要,現(xiàn)在。。。。。。他喉結(jié)動了動,他們要親手證明一次。
韓九姑的繡繃地掉在地上。
她本倚在床頭養(yǎng)傷,指尖剛撫過味圖譜的焦褐紋路,忽然像被蛇咬了似的縮回手。
那絲線里裹著的氣味不對——不是辣椒灰,是火藥殘燼混著陳年老鍋的油腥,她閉著眼都能辨出來。
阿青!她摸索著抓住床頭的銅鈴,搖得叮當(dāng)響,取燈來!
阿青掀簾進(jìn)來時(shí),看見盲繡娘的指尖在絲線上急促游走。
韓九姑的盲眼蒙著紗,可眉峰皺得能夾死蚊子:鐵膳盟的最后據(jù)點(diǎn)。。。。。。在舊鹽井。她的聲音發(fā)顫,地下灶道直通城根,他們要炸塌民渠。。。。。。她突然攥住阿青的手腕,指甲幾乎掐進(jìn)肉里,讓所有人重回饑年!
阿青的后頸起了層雞皮疙瘩。
她想起前日送藥時(shí),舊鹽井方向飄來的焦糊味——原以為是野炊,原來。。。。。。她扯過搭在椅背上的斗篷,轉(zhuǎn)身對守在門口的小滿道:把你方才撿的灰粒拿來。
小滿抱著陶甕跑過來。
她的棉鞋沾著雪水,發(fā)辮上還掛著根草葉:阿青姨,是從西墻根撿的,黏在破瓦上!
阿青接過陶甕,轉(zhuǎn)身要走,又頓住:小滿,你帶這甕去找林晚兒。她蹲下來,替小姑娘系緊斗篷帶,讓她嘗嘗灰粒,仔細(xì)辨味道。
小滿的眼睛亮得像星子。
她抱著陶甕往帳外跑,雪地上留下一串小腳印。
快到林晚兒營帳時(shí),她猛地剎住腳——陶甕里的灰粒沾在指尖,她鬼使神差地舔了舔。
眉頭突然皺成一團(tuán)。
小滿的舌尖剛觸到灰粒,眉頭便擰成了結(jié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