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看見個老尼姑跪在地上,袈裟沾著泥,“他們真的會了……”
她聲音里的絕望,比任何刀都扎人。
我突然明白,為何當年六大派要圍光明頂——他們怕的從來不是明教,是被他們踩在腳下的“凡人”,突然有了掀翻棋盤的力氣。
“咳……”
懷里的人突然劇烈咳嗽。
我低頭,見趙敏嘴角溢出金血,整個人瘦得只剩一把骨頭,可她眼睛亮得驚人:“你吸的是民火,我燒的是情火,但都是一樣的‘信’。”她抬手撫我臉,指尖涼得像冰,“你要走,也得等我親手給你鋪完這條路。”
“敏妹你做什么——”
話沒說完,她突然咬破舌尖。
血珠濺在我衣襟上,她卻笑著在自己心口畫下朱砂印。
那是歸鼎印,我曾在波斯總壇見過,是將自身化作人形火爐的禁術。
“趙敏!”我急得要抓她手腕,卻被她一掌震開。
她咳著笑,金血順著下巴滴在碑上:“閉嘴!這次輪不到你選。三天,就三天。”她突然拽住我衣領,力氣大得不像將死之人,“張無忌,你記不記得在綠柳山莊?你說等天下太平了,要陪我去雪嶺看紅梅。”
我喉嚨發緊:“記得。”
“那你現在就給我記好——”她額頭抵著我額頭,“等我醒了,你要是敢說‘敏妹我走不動了’,我就把你綁在馬上,用鞭子抽著你走。”
她的體溫在我懷里一點點冷下去。
我攥著她染血的手,聽見自己心跳聲越來越響——是民火在修我的經脈,是她的情火在燒她的命,是天下人的光,正順著民心碑的刻痕,往我身體里涌。
第三日黎明,我終于能站起來了。
趙敏閉著眼,像朵被霜打過的花,可脈搏還在跳,一下,兩下,輕得像貓爪子撓心。
我扶著她站上民心碑頂,青蚨娘遞來枚殘破金輪——是小昭走時塞給我的,她說“公子走時,別關燈”。
我握緊金輪,運起九陽內力,聲音穿透云層:“明日子時,我要在武當山腳下,開講《九陽破障篇》。”山風卷著我的話往四方去,“不收門徒,不論出身,凡掌心有紋者,皆可聽經。”
北境的篝火先亮了。
接著是江南的漁火,西域十三國的酥油燈,像星星落進人間。
趙敏在我懷里動了動,睫毛顫得像蝴蝶,嘴角勾著笑,像個贏了賭局的孩子。
可我知道,有人不會高興。
山風突然轉了方向,帶來一縷若有若無的墨香。
那是武當山特有的松煙墨味,混著朱砂的腥。
我望著東邊漸亮的天際,摸著懷里趙敏冰涼的手,輕聲道:“該來的,總要來。”
但這次,他們要面對的,不再是一個張無忌。
是十萬個舉著火把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