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剛踏上沙灘,就被撞得后退半步。
趙敏的發(fā)簪歪了,珠釵勾住我衣襟,她眼眶紅得像浸了血,卻咬著嘴唇不說話,只把一塊青銅令符塞進(jìn)我手里。
令符還帶著體溫,正面信在人心四個篆字燙得我掌心發(fā)癢,背面的萬千波紋在陽光下流轉(zhuǎn),分明是千萬個掌心的印記。七省已響應(yīng)。她吸了吸鼻子,聲音啞得像被揉皺的紙,快腿幫接管三十六驛站,燎原社拆了所有神壇。
那些老東西說正統(tǒng)不可廢,我讓人把《明教實錄》第九百頁拍他們臉上——她突然頓住,手指輕輕撫過我掌心里的裂紋,你走的這些天,有個小叫花子捧著破碗來光明頂,說要學(xué)九陽。
他說。。。。。。她喉結(jié)動了動,張教主能給受傷的教徒喂藥,我也能給餓肚子的人分饃
我捏緊令符,心燈突然地一響。
這不是內(nèi)息流轉(zhuǎn)的動靜,是萬千道輕響從四面八方涌來——東邊茶棚里擦桌子的伙計,掌心亮了;南邊山路上挑擔(dān)的貨郎,掌心亮了;就連西邊破廟里補(bǔ)袈裟的老和尚,掌心也亮了。
他們望著自己的手,像在看什么稀奇物,又像在看久別重逢的故人,有人喊:張無忌回來了!有人笑:他說武之道在路上,我這挑貨的腳程,算不算?
你看。趙敏抬頭,眼里還含著淚,嘴角卻翹起來,他們等的不是神,是個會跑外賣、會給獵戶暖手、會摔了膝蓋還攥著烤紅薯的人。
公子!
藥婆子的聲音從身后傳來。
我轉(zhuǎn)身,看見她扶著拐杖小跑,懷里的陶碗晃得叮當(dāng)響——那是陽井水,從前照見的都是我咳血的殘影。
她跑到我跟前,把碗舉到我面前:
水面上的倒影不是蒼白的病秧子,不是金瞳冷肅的本源之靈,是我,張無忌。
眉角有小時候爬樹劃的疤,嘴角還沾著烤紅薯的碎屑,連掌心的裂紋都帶著鮮活的金芒。你不是復(fù)活。藥婆子的手直抖,碗里的水濺到她手背,你是。。。。。。重新定義了。
我仰頭看天。
從前壓在頭頂?shù)臑?zāi)星印記沒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條光帶,像有人把萬千盞心燈的光串成了銀河。
那是萬燈會留下的軌跡,是被記得的、跑過的、痛過的、活過的人的光。
從今往后,沒有神,也沒有偽。我對著風(fēng)說,聲音被吹得很遠(yuǎn),只有跑過、痛過、被人記得的人。
當(dāng)夜,我坐在斷碑坡的老槐樹下。
這里從前立著明教歷代教主的碑,現(xiàn)在只剩半截斷石,刻著二字的地方被砸了個坑——是前幾日燎原社的孩子們干的,他們說正統(tǒng)該長在人心里,不是石頭上。
我從懷里摸出那雙舊鞋。
底早磨穿了,鞋幫還沾著當(dāng)年送外賣時濺的油漬,鞋尖有塊補(bǔ)丁,是周芷若用峨眉針腳縫的。
我把鞋放進(jìn)保溫箱,那是我穿越前用的箱子,現(xiàn)在箱蓋上也爬滿了掌心波紋——是各地受陽種的人偷偷刻的,說這是張教主跑過的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