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懸在半空,地底那陣噼啪聲還未散盡,忽然被一陣滾燙的震顫激得打了個旋——是民心碑在抖。
這碑立在滇南最深處的竹篁里,本是百姓自發刻下張教主救我的感恩之言,如今每道刻痕都泛著灼人的光,像被誰用內力硬催著燒起來。
我順著震顫往下鉆,聽見山風里飄著零碎的話:圣火殿的地基都打好了口述錄的經文抄了八百份那元廷密探說,有教主的名,火符才靈。
青蚨娘的聲音突然劈進來:張公子,來火心院。她的氣脈帶著少見的焦躁,我剛飄過去,就撞上火心院燭火噼啪炸開的聲響。
她坐在檀木案后,手指捏著封密報,指節發白。
案上擺著半塊未刻完的碑,二字的殘痕還沾著墨。滇南三十六寨聯名上書,要重立明教。她把密報拍在桌上,我瞥見落款處有個金漆印——是元廷鷹揚衛的暗記,牽頭的是當年監視光明頂的密探,如今想借你的名控火符分發。
他們建圣火殿、錄經文,不是懷念,是要把活的火,變成供在神龕里的死規矩。
我盯著那枚金印,突然想起十年前在綠柳山莊,趙敏撕毀元廷密函時也是這樣的狠勁。
正想著,窗外掠過一道清凌凌的琴音,像山澗沖開冰殼子。
是敏敏。青蚨娘抬頭,眼底浮起絲笑意,她喬裝成流浪歌者,帶著三弦往滇南去了。
我追著琴音翻山越嶺,在第七個寨子的曬谷場上追上她。
她裹著靛藍粗布衫,發間別著野菊,三弦擱在腿上,指尖撥出的調子比從前在綠柳山莊彈的《有所思》還輕。他曾散火如星雨,不愿再做天上月。
你要拜他,不如去教一個不會運氣的娃。
曬谷場的老阿婆停下納鞋底,跟著哼;扎羊角辮的小丫頭拽著她的衣角學唱;連扛著鋤頭的漢子都把鋤頭往地上一杵,蹲在田埂邊聽。
第二日,我見有婦人把歌詞繡在藍布掛毯上,掛在武堂正墻;第三日,路過藥鋪,老郎中邊抓藥邊哼,藥杵敲著藥臼打拍子。
半月后再去滇南,圣火殿的腳手架下只剩幾個工匠蹲著抽煙。
為首的老木匠用斧頭敲了敲未完工的飛檐:咱建的是廟,可人家墻上掛的是教不會運氣的娃另一個撓撓頭:前日我教小孫子扎馬步,他說師父也會錯,火要自己過——倒像是那小曲里唱的理。
那邊廂獨孤九的動靜更大。
我趕到集會現場時,他正站在高臺上,腳下擺著口黑黢黢的空鼎。
十名火使分站四角,腰間的火符在風里獵獵響。
你們要復興明教?他聲音像敲銅鑼,震得臺下人群晃了晃,先告訴我——當年光明頂上,是誰擋在教主身前替他挨了七劍?
人群沉默了。
有個白胡子老頭攥著衣角小聲說:是。。。是五散人里的冷謙?
獨孤九一拍鼎沿,是個挑水的伙夫,姓王。
他說教主的命比我金貴,可教主后來跪在他床前哭了半夜,說人的命,哪有貴賤
他又問:是誰在他白發如雪時,把手燒成灰也要續命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