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眼,慢慢睜開了。
月光漏進殘垣,在她眼底碎成兩片寒刃。
我還沒來得及喚她名字,腕間驟然一疼——是她推我的掌風帶起的氣勁,直接震開了我抱她的手臂。
放下我!她踉蹌兩步,發梢掃過我被她咬破的傷口,我是汝陽王之女,不是你懷里逃命的妾。
我倒退半步,撞在焦黑的院墻上。
火星子從身后地牢的窗欞里蹦出來,落在她發間那根木簪上——去年杭州城小鋪里,她嫌銀簪太俗,偏要這根刻著并蒂蓮的桃木。
此刻木簪裂了道細紋,像道刺進我心口的針。
她赤著腳站在斷瓦上,月光把影子拉得老長。
我這才看清她眼底的紅——不是剛醒的迷蒙,是燒了整夜的火。你要救我,她攥緊腰間那截褪色的珍珠瓔珞,那是從前總系在腰上的,就別像救一個女人。
風卷著焦味撲過來。
我喉間發腥,九陽真氣在經脈里亂撞——方才為她逼蠱時割的腕傷還在滲血,血珠順著指縫滴在青石板上,洇開一朵暗紅的花。
張教主。
小昭的手突然攥住我手腕。
她不知何時退到了暗巷里,引魂絲的銀芒還纏在指尖,引魂絲斷了一縷。她聲音輕得像嘆息,另只手撫過我掌心——那枚烙印著趙敏面容的金紋正在發燙,你割血時動了真魂,她活了,你也殘了。
我低頭,就見烙印里趙敏的眉心多了道血痕,正隨著她剛才推我時的顫抖輕輕抽搐。
后頸突然泛起涼意——原來她每分痛楚,都順著這道烙印扎進我魂魄里。
現在她若再入蠱陣,小昭指尖掐進我腕骨,你必隨她神散。
遠處傳來金鐵相擊的脆響。
是守兵發現地牢走水了。
我正要抱趙敏避開,墻角突然傳來瓦片碎裂聲。
張九陽。
獨孤九從房梁上躍下來,鐵令砸在我腳邊。
他鎧甲上還沾著血,左臉有道新添的刀傷,汝陽王帶十萬鐵騎出關了。他踢了踢鐵令,但真正的殺招在宮里——三日后祭天大典,他要當眾焚毀血詔,宣布郡主自焚謝罪,以正國體。
我彎腰撿起鐵令。
鐵令背面刻著二字,還帶著他體溫的余溫。他寧可毀掉親女?我捏緊鐵令,指節發白,就為保太子和察罕部的聯姻?
在汝陽王眼里,獨孤九扯下染血的頭巾,露出額角的箭疤,趙敏不是女兒,是祭壇上的第一塊柴。
雪片子突然落下來。
我抬頭,就見赤顏裹著件褪色的薩滿斗篷,站在院門口。
她懷里抱著半卷羊皮古經,發間的骨鈴被雪水浸得發亮:龍血蠱可逆煉。她踩著積雪走過來,古經上的血漬還沒干透,雙心同燃——一人獻血,一人獻名。
我喉嚨發緊:獻血我有九陽之血,獻名。。。。。。
讓她在萬眾之前,赤顏把古經塞進我手里,指腹擦過我掌心的烙印,親手撕去之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