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霧裹著面香鉆進鼻腔時,我的指尖先于心跳抖了抖。
那道背影像被晨霧浸過的剪影,刀背磕在青石板上發出輕響,尾音還纏著柴火的噼啪聲。兒子,火已旺。她的聲音比記憶里更輕,像蝴蝶谷灶前飄起的第一縷炊煙,你欠的三碗面,該還了。
心口的暖金核心燙得厲害,我下意識按住胸口——那里還貼著娘當年包陽春面的油紙,邊角被歲月磨得發毛,卻始終留著她掌心的溫度。
這不是責備,是召喚,我分得清。
教主。
周芷若的手落在我肩頭,帶著點繭子的指腹輕輕掐了掐,像從前替我裹傷時怕碰疼了似的。
她左肩上的痂剛掉,露出粉白的新肉,發梢沾的面香混著峨眉劍穗上的沉水香,雙核共鳴才穩了七日,若此時離島。。。。。。她頓了頓,眼尾的朱砂痣跟著顫,西域三十六部的質子還在光明頂,我怕有人借機挑動血仇。
商路星圖的主脈線才連上九條。趙敏不知何時站到我另一側,玄鐵算盤在掌心轉得嘩啦響,算盤珠串著的波斯琉璃珠映出她緊抿的唇,靜迦殘魂散入黑潮前,在敦煌驛站留了半塊玉符。她突然拽住我袖口,力道比平時重了三分,你走了,誰替我擋那些想拿商隊當人質的江湖老狐貍?
山腳下飄來面攤的吆喝聲,張教主,加倆蛋的面要趁熱吃!混著揉面掌的掌風帶起的麥香,倒把海風里的咸澀沖散了。
我望著海平線那點炊煙,忽然笑出聲——二十年前在蝴蝶谷,娘也是這樣,左手攥著藥鋤,右手舉著鍋鏟喊我吃飯,說小無忌的肚子比藏經閣的鐘還準。
我不是去還債。我反手握住趙敏的手,又覆上周芷若手背,是去取火。指尖觸到周芷若腕間的佛珠,是她用峨眉后山竹根刻的,每顆都刻著字;趙敏的手腕上還戴著我送的商隊平安扣,邊緣被她盤得發亮,娘的灶從不收錢,只收真心。
靜玄帶著市井武館的弟子們在山腳列隊,每人懷里都抱著本《揉面掌入門圖解》。
她見我望過去,立刻把木牌舉得更高,牌面用炭筆歪歪扭扭寫著挑水步能挑兩桶水不晃。
我沖她點頭時,她眼眶立刻紅了,把牌往胸口一按,轉身對弟子們喊:都聽著!
張教主回來要查咱們揉的面夠不夠筋道!
白眉鷹王的拐杖聲是從山后傳來的,咔嗒咔嗒敲得人心發顫。
他銀發亂得像被海風吹過的蘆葦,可眼里的光比圣火壇的火還亮:老臣。。。。。。他突然哽住,枯瘦的手抓住我衣袖,指節上的老年斑在晨露里泛著青,老臣記起了,當年在靈蛇島,陽教主的圣火令碎成七片時,有片碎片上刻著血焰歸源——引血脈共鳴,破萬法封禁。
我心口一跳。
靜迦用倫理黑潮鎖死雙核時,我分明感應到那股封禁里纏著血脈之力——若能以血焰引動共鳴。。。。。。
鷹王,你歇著。周芷若快步上前扶住他,袖中飄出半片暴雨梨花針的殘片,在晨光里閃了閃又收回去,我讓小竹峰的弟子給您熬了參湯,加了十顆蜜棗。
不打緊!白眉鷹王甩開她的手,拐杖重重戳地,震得石屑亂飛,老臣活了這把年紀,就想再看回當年陽教主在光明頂祭旗的模樣!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,咳著咳著笑出聲,當年我抱著你娘跳懸崖時,她還說鷹王哥哥,等無忌長大,要請你吃他煮的面。。。。。。
海風吹得我眼眶發酸。
我蹲下來,握住他青筋暴起的手:等我回來,煮三碗面——您一碗,周姑娘一碗,敏敏一碗。
船離岸時,靜玄帶著弟子們在碼頭上跑,邊跑邊喊:教主!
面缸留了最大的!趙敏把算盤往船舷上一擱,展開星圖時,金粉簌簌落在甲板上:海流不對。她指尖點在星圖的位置,這里該是逆時針的渦,現在。。。。。。
我運轉信息感知,真氣順著經脈漫到眼底,海面頓時成了流動的墨線圖。
暗涌在水下翻卷,像條被斬斷的龍,龍尾正掃過一片凸起——是船骸!
停船。我脫了外袍甩給周芷若,看好星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