幾百道身影從雪堆里鉆出來,掌心的陽種紋像小太陽,把雪地照得通亮。
“張教主!”
“我們在!”
“小柱子他娘還等著您給她帶藥呢!”
喊聲響成一片,震得崖頂的雪塊撲簌簌往下掉。
十二旗使的陣型亂了,最左邊那個年輕旗使握著刀的手直顫,我看見他腕子上有道疤——和雪篆生刻刀磨出來的疤一個形狀。
斷弦師太的琴音陡然拔高,像是有人拿錘子砸在人心上。
那年輕旗使突然“當啷”扔了刀,跪在雪地里哭:“我娘……我娘也是被說成污血,被他們綁在柱子上燒的……”他抬頭,臉上的淚凍成冰碴,“我本來……本來想跟著他們報仇的……”
我撿起他的刀,插進雪地里。
轉身時,楊逍正盯著我手里的空碗——雪篆生已經把面湯喝得底朝天,碗沿沾著油星子,他正用舌頭舔呢。
“這碗面,我沒收錢。”我把碗遞過去,“但它值一條命——你要不要嘗嘗?”
他的手指在黑袍下蜷成拳,喉結動了動。
風突然轉了方向,卷著面香往他那邊去。
我看見他眼底有什么東西在晃,像是二十年前那個抱著《明教心法》躲在藏書閣的少年,又像是昨天在洗心崖外,偷偷給小乞丐塞饅頭的左使。
“教主……”他的聲音啞得厲害,“你可知這樣下去,明教……”
“明教從來不是哪個人的。”我打斷他,“是那些蹲在伙房外聞香味的孩子,是那些刻了一輩子‘真’字的手藝人,是那些被說成污血卻還在救人的普通人。”我拍了拍他肩膀,“你看,他們都在。”
崖下突然傳來一聲鳥鳴。
是小柱子的銅哨,帶著血絲的哨音穿透風雪——鷹啄谷的方向,有人活著。
雪停了。
風歇了。
燃火箭矢的余燼還在雪地里冒煙,像撒了一把沒燒完的星星。
斷弦師太收了琴,藍布上落了層薄雪。
雪篆生把空碗揣進懷里,刻刀在他手里磨得發亮。
趙敏不知什么時候從后面蹭過來,拽我斗篷帶子:“無忌哥哥,面還有嗎?我也餓了。”
我彎腰給她系緊帽子,抬頭時正看見東方泛起魚肚白。
洗心崖的輪廓在云里若隱若現,那里有我要拆的規,要廢的王,還有——
“有。”我摸了摸她凍紅的鼻尖,“等救出小柱子,給你煮雙倍的面,加兩個蛋。”
遠處傳來腳步聲,越來越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