馬車停在中樞大殿石階前時,我的靴底沾了晨露。
青石板縫里的苔痕被踩得發亮,殿門開著,能看見里頭攢動的人頭。
送單人們的斗笠、馬靴、褪色的披風在廊下投出長短不一的影子,像被風吹亂的蘆葦叢。
我摸了摸懷里的牛皮紙卷——《簽收五驗法》的邊角已經被手心焐軟了。
“林姑娘。”
守衛掀開繡金門簾,聲音里帶著點探究,“盟主在等。”
殿內檀香有點嗆人。
我數著地磚走,第三塊磚下埋過老陳的陶燈,第七塊磚縫里塞過潰軍的信,這些只有我知道。
正中央的檀木案后,趙敏垂著眸翻賬本,令符擱在左手邊,金漆在晨光里泛著冷光。
她抬眼時,我聽見自己喉嚨發緊的聲音。
“近七日,十七個邊緣站點出現‘幽靈簽收’。”她的指尖點在羊皮地圖上,西北線那片沙海被戳出個褶皺,“系統判定為偽令使滲透。”
殿里起了些騷動,有人低聲罵“鼠輩”,有人搓著韁繩上的銅鈴。
她的目光掃過人群,最后落在我鼻尖,“尤其是西北線——有人在挑戰共治的底線。”
我的后頸冒起細汗。
但手按在牛皮紙卷上時,那些熬夜畫的圖突然活了:第一驗指紋油漬,是阿牛哥說的,送餅師傅揉面時拇指根會蹭上芝麻;第二察飯盒溫度,老周頭的羊肉湯涼到四十度就會結油皮;第三測呼吸濕度,那天在破廟,我摸過傷病員哈氣在竹蓋上的霧——這些全是送單時磨出來的笨辦法,可此刻突然燙得我想喊出來。
“我有辦法。”
我掀開披風,紙卷“啪”地拍在案上。
羊皮紙展開時,殿里靜得能聽見燭芯爆響。
“一驗指紋油漬,真正的食客拿碗,拇指根會蹭到湯汁;二察飯盒溫度,熱食涼過三刻,底釉會起白霜;三測呼吸濕度,剛吃完飯的人,哈氣在竹蓋上能凝出細珠;四觀眼神光亮,餓久了的人見著飯,眼睛會亮得像被點著;五聽吞咽節奏——”
我頓了頓,想起昨夜夢里阿牛哥啃春餅的聲響,“真正餓的人,喉結滾動是急的,假的會憋著,像吞藥。”
“胡鬧!”
東邊來的陳鏢頭拍案,“送單是跑江湖,不是當大夫!”
但笑掌柜已經擼起袖子,他腰間的銅勺叮當作響:“拿胡辣湯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