瓦檐下的紅繩被風(fēng)卷起又落下,像只欲飛的蝶。
我踩著積雪躍上屋頂時,聽見三百個喉嚨里滾出的熱氣撞碎了夜的寂靜——有個裹著補丁棉襖的老漢最先喊了聲“張兄弟”,緊接著是孩童脆生生的“外賣叔叔”,婦人帶著哭腔的“救命菩薩”。
他們的掌心亮著淡青色波紋,像落在雪地上的星子。
我認(rèn)得那是風(fēng)鈴兒傳信時用的“心燈印”,百姓自發(fā)在掌心刻的,說這樣“就能把真心傳給最該看見的人”。
此刻這些光連成一片,照得我懷里的保溫箱都在發(fā)燙。
“各位。”我掀開保溫箱,里面整整齊齊放著十二張拓滿小字的羊皮紙,“今天我不穿教主的金絲甲,不拿圣火令。就穿這雙磨破底的舊鞋——”我抬起腳,雪水正從破洞里滲進來,“和你們說句掏心窩子的話。”
山風(fēng)卷著愿金燈的光撲在臉上,我想起在蝴蝶谷背病人走十里山路時,懷里的保溫箱也是這么沉;想起被玄冥寒毒折磨得渾身發(fā)抖,還得護著商隊孩子的糖人不碎;想起趙敏替我擋掌時,血濺在我保溫箱上的紅,比現(xiàn)在的愿金燈還艷。
“玉階盟說張無忌該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神,可神不會為救個小丫頭斷胳膊。”我攥緊拓文,指節(jié)發(fā)白,“他們燒了《明教實錄》,撕了百姓遞的血書,把我變成供在神壇上的泥胎——可你們記著!”
我舉起拓文,羊皮紙被風(fēng)掀得嘩嘩響:“這上面寫著我被打斷三根肋骨時,懷里護著的是個素不相識的孩子;寫著我在雨夜里送了十七單,最后一單是給快斷氣的老婦送藥;寫著我不是神,是個會疼會怕、會蹲在墻角啃冷燒餅的活人!”
“是你!是你!是你!”三百個聲音炸響,震得屋頂?shù)姆e雪簌簌往下落。
有個光腳的小娃突然從人群里沖出來,舉著塊畫滿歪扭線條的瓦片——那是我背著保溫箱跑過雨巷的樣子,他仰著臉喊:“叔叔,我娘說你跑得比神仙快!”
我蹲下身接住他,他凍紅的小手摸著我臉上的胡茬:“疼不疼?”
“不疼。”我喉嚨發(fā)緊,“你娘的藥,我送到了嗎?”
“送到了!”小娃眼睛亮得像星子,“我娘現(xiàn)在能給我熬糖粥了!”
遠(yuǎn)處傳來“轟”的一聲悶響,是玉階結(jié)界在閃滅。
我知道,南方火塾的孩童正捧著拓文念《實錄》,北方燎原社的鐵匠把畫著我護孩子的涂鴉刻在火鼎上,東海漁村的老人們燒了神像,供上我那雙破鞋——這些信念順著愿金燈的光,正像野火似的往昆侖燒去。
“啟動認(rèn)知共鳴。”我對懷里的小娃眨眨眼,他懵懵懂懂地攥緊我的衣角。
掌心的腳印突然燙得驚人,那是千萬顆心在撞——有被我救過的商隊,有我送過飯的乞丐,有被我背過的病人。
他們的記憶順著愿金燈的光涌進我腦子,像根燒紅的鐵鏈,“咔”地撞碎了玉階盟給我套的神殼。
“看!”人群里有人指著東方。
我抬頭,看見南方的天盡頭泛起橘色光——是火塾的孩子們舉著拓文跑上山頂,稚嫩的童聲穿透云層:“他被打斷三根肋骨,只為護住一個陌生孩子!”
北方的方向騰起紅光,燎原社的火鼎映得半邊天紅亮,墻上的涂鴉被火光照得清晰:“這才是我們的教主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