孫承宗目光死死盯在那“鐵針共鳴器”的說明上:
“取三尺長鐵針,以磁石反復淬煉,增強其磁性。針尾綴一特制銅鈴,內懸精巧機括,嵌一玉珠。探雷時,手持此器,緩步前行。若地下埋有鐵制火雷或絆索,鐵針受其吸引,會產生微小偏轉,觸動尾部機括,使玉珠擊打銅鈴,發出鳴響示警!”
“這…這…”孫承宗持帛的手穩如磐石,眼中卻盡是難以置信的震撼,“陛下…陛下竟連如此精微之器械亦了然于胸?!真乃…真乃天授神機也!”他看向盧象升,聲音因激動而發亮,“敬輿!有此秘旨,范文程此毒計,破矣!我軍可免遭多少無謂傷亡!”
盧象升重重點頭,緊握帛書,眼中對那位深居九重宮闕的年輕皇帝,涌起難以言喻的敬畏與感激。
四月十二,鴨綠江畔。
春風仍帶寒意,吹動獵獵旌旗。江邊灘頭,三萬大軍已然列陣完畢,刀槍如林,甲胄耀日,肅殺之氣沖散了江上的薄霧。后續的一萬六千部隊也在陸續抵達。
盧象升、李定國、高迎祥、王破虜等將領矗立江邊,身后是無數雙望向對岸的熾熱目光。
一輛馬車在親兵護衛下駛來,孫承宗無需攙扶,利落地下車,步履穩健地走到盧象升面前。他雖烏發黑鬢,但那份經年累月沉淀下的統帥威嚴,卻愈發深沉。
老經略望著滾滾東流的江水,杖指對岸那片隱約的山巒:“此去,山高水遠,虜勢猖獗。敬輿,老夫望你,不僅能旗開得勝,更要碎其九關,焚其偽殿,揚我大明國威于三千里江山!”
他解下腰間佩戴了一輩子的一柄古樸長劍。劍鞘黝黑,似非金非木,上有暗紋,觸手冰涼。“此劍,乃天外隕鐵所鑄,隨老夫守遼十年,飲過無數胡虜之血。”他輕撫劍身,將其鄭重遞給盧象升,“劍名‘斬胡’。今日,老夫將它贈予你。望你持此劍,斬盡余孽,廓清寰宇!”
接著,他又從懷中取出一本厚厚的手抄冊子,封皮上寫著《遼東兵要地志·朝鮮山川詳考》。“這是老夫十余年來,根據過往戰報、商人敘述、逃人供詞,親手繪制的朝鮮山川地理、要塞道路詳情。你且拿去。”他翻到某一頁,指尖點著一處標注,“范文程所布雷陣的預估區域,老夫根據陛下密旨所示,已標注于這二十七頁圖旁。行軍時,務必謹慎對照!”
盧象升看著這位雖重返壯年卻更顯深沉的恩師,看著那柄象征著他戎馬一生的佩劍,看著那本凝聚了無數心血的地志,心中激蕩。他后退一步,整理甲胄,轟然單膝跪地,雙手過頭,恭敬接過長劍與圖冊。
“恩師厚贈,象升…愧領!此去,必不負陛下天恩,不負恩師重托!必攜多爾袞首級,回獻師座駕前!”
“好!好!”孫承宗扶起他,用力拍了拍他的臂甲,“渡江吧!老夫,在此靜候佳音!”
就在盧象升準備下令大軍開始渡江之際,天際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鴿鈴聲響。一名通訊兵高舉手臂,一只通體純白、帶有皇家印記的信鴿精準地落在他臂鞲上。
士兵迅速解下鴿腿上的細小銅管,驗看后,快步跑至盧象升面前:“總督大人!京師陛下,飛鴿傳書急諭!”
盧象升心中一凜,接過那卷細帛展開。只見上面是朱嘯那熟悉的、略帶凌厲的筆跡,內容卻讓他瞳孔驟然收縮:
“據偵知,多爾袞有密令:若我軍破義州,其殘部將狗急跳墻,不惜焚毀朝鮮各主要糧倉,制造大規模饑荒,以拖慢我軍步伐,甚至引發民亂,使我軍陷入泥潭。”
“反制如下:
一、大軍入朝后,務必不惜代價,搶先占領黃海道糧區(坐標詳見圖注),保護糧倉。
二、可征募朝鮮民夫協助運糧,發放口糧,以工代賑,收攏民心。
三、隨軍帶去之‘赤焰番茄’種子,即刻于占領區尋找合適田地,派遣老農指導,廣泛搶種。此物耐貧瘠,六十日可熟,畝產極高,可快速補充軍糧民食,破其饑荒毒計!”
盧象升猛地抬頭,望向西南方向,仿佛能穿透千山萬水,看到那座深宮之中運籌帷幄的年輕帝王。他深吸一口帶著江水腥氣的空氣,將帛書緊緊攥在手心。
陛下不僅洞察了敵人的火雷陣,竟連對方后續最惡毒的糧草戰術,也早已了如指掌,并備好了破解之道!
他轉身,面對已然開始渡江的浩蕩大軍,面對李定國、高迎祥、王破虜等將領投來的詢問目光,揚起了手中的帛書,聲音如同出鞘的利劍,響徹鴨綠江岸:
“傳令三軍!加速渡江!陛下已有圣諭:占黃海糧倉!種天賜神茄!破奴饑荒毒計!”
“大明萬勝!”
“陛下萬歲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