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感到懷中的素月身體微微一僵。
沉默了片刻,素月抬起頭,眼中閃過一絲復雜之色,有感動,有愧疚,更有深深的柔情。她低聲道:“皇帝哥哥…妾身…妾身無恙。”
“那是為何?”朱嘯更覺奇怪。
素月垂下眼簾,聲音細若蚊蚋:“是…是妾身…一直在用一些方法…避…避免有孕。”
“什么?”朱嘯一怔,大為意外,“為何如此?你不想為朕生下皇子公主嗎?”他的語氣中并無責怪,只有濃濃的不解。
素月連忙搖頭,眼中已泛起淚光:“不!皇帝哥哥,妾身想!妾身何嘗不想為皇帝哥哥生兒育女?可是…”
她抬起頭,淚眼婆娑地看著朱嘯,“‘凌霄’方成,后續改進、量產、訓練艇員、探索應用,千頭萬緒…更有陛下曾提及的諸多奇思,皆需投入心血。妾身若此時有孕,十月懷胎,產后調養,精力必然分散…妾身舍不得放下那些圖紙,舍不得停下追逐陛下所描繪的那個波瀾壯闊的未來!”
她緊緊抓住朱嘯的手:“皇帝哥哥、志在四海,龍騰寰宇,天工院便是陛下最鋒利的刀。妾身蒙陛下信重,委以輕器所總匠師之職,豈敢因私廢公?妾身只想趁如今精力尚濟,多為陛下,多為大明,打造幾件利器!待…待諸事稍定,輕器所運轉成熟,妾身必定…必定為陛下生一個最聰慧的皇子或是最可愛的公主!”
一番話,道盡了她的抱負、她的犧牲、她的深情。
朱嘯聽完,心中巨震,緊緊擁住她:“傻月兒…朕明白了。是朕疏忽,未曾體諒你的苦心。你為朕,為大明,付出的太多了。”
他吻去她眼角的淚水,“好,朕不逼你。朕答應你,天工院之事,朕會加派人手助你。你想何時要孩子,便何時要。朕只愿你平安喜樂。”
素月依偎在他懷中,感受著那份理解與寵愛,心中滿是暖意。
兩日后,乾清宮西暖閣。
朱嘯正與內閣商議東瀛五省稅制初定之事,司禮監隨堂太監躬身入內,呈上一份奏疏,低聲道:“陛下,都察院浙江道御史馮元彪,有本奏上。”
朱嘯接過,展開一看,眉頭立刻皺了起來。奏疏中,這位馮御史先是歌功頌德一番,隨即筆鋒一轉,引經據典,大談“后宮之制,祖訓昭然”,言稱“劉氏女(素月)既蒙天眷,聰慧淑德,宜正位宮闈,以充掖庭,綿延皇嗣。然其久居宮外工坊之地,拋頭露面,與工匠雜處,實非嬪妃之體統,亦有違祖宗家法”,最后懇請皇帝“以社稷為重,納劉氏入后宮,賜予名分,使其安心侍奉圣駕,勿再拋頭露面操持賤業,致令民議沸騰”。
朱嘯心中頓時涌起一股厭煩,幾乎要罵出聲來:“這些狗東西!遼東軍屯、東瀛治理、漕運改良,多少實事等著人去操心,偏偏盯著朕的后宮私事!素月在天工院,抵得上十個碌碌無為的言官!創造飛艇是‘賤業’?真是迂腐不堪!”
他強壓下火氣,將奏疏隨手丟在一旁,對首輔袁可立淡淡道:“袁先生,你看看。朕的私事,倒成了朝堂大事了。”
袁可立接過快速瀏覽一遍,心中了然,沉吟道:“陛下,馮御史之言,雖固于禮法陳規,然其心……或亦是為陛下聲名計。然,劉大家才具非凡,于國于社稷實有大功,非常理可拘。陛下待之以誠,用其所長,亦是圣君破格用人之道。老臣以為,對此等奏疏,留中不發即可。”
朱嘯冷哼一聲:“留中?朕看他們是太閑了!傳旨:馮元彪妄揣圣意,干涉宮闈,所言迂闊不切實務,罰俸三月,以示懲戒。再擬一道中旨明發:劉亦菲(素月)才德兼備,于格物造器有殊功,特賜‘天工夫人’尊號,秩比皇貴妃,仍總掌天工院輕器所。其居處、用度、護衛,依朕特旨,一應所需,由內帑支應,諸司不得干涉!”
這道旨意,既懲戒了多嘴的言官,又正式抬高了素月的身份地位,給予她超出常規的尊榮和自由度,明確表達了對她事業的支持,更是對那些迂腐議論的強硬回應。
袁可立等人躬身領旨,心中明了,陛下對那位“天工夫人”的維護之心,堅如磐石。而這“天工夫人”的奇跡,或許才剛剛開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