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6章 天倫之樂（第1頁）

天啟皇帝朱由校（朱嘯）邁步進來，臉上帶著輕松的笑意。朱慈熠立刻上前，像個小大人般一絲不茍地行禮：“兒臣恭迎父皇圣駕。”

朱慈煜則不管那么多，奶聲奶氣地喊著“父皇”，掙脫乳母的手，就像個小炮彈似的朝著皇帝沖了過來，一把抱住皇帝的腿。

皇帝臉上的笑容更深了，彎腰將小兒子抱了起來，捏了捏他肉乎乎的小臉：“煜兒今日可乖？有沒有聽母后的話？”

“回父皇，兒臣很乖！”朱慈炅大聲回答，為了證明自己，還用力點頭，“兒臣剛才還背書了！”只是他那渴望地盯著糕點的眼神出賣了他。這番童真模樣，引得皇帝和張嫣都笑了起來。朱慈熠則安靜地站在一旁，目光追隨著父皇，帶著孺慕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。

“好了，都坐吧，一家人，不必拘禮。”皇帝抱著朱慈煜坐到主位，張嫣溫柔地坐在他身側，朱慈熠則在皇帝另一側規(guī)規(guī)矩矩地坐下。

御膳房早已備好一桌不算奢華卻十分精致的御膳，多是些時令菜蔬、清淡湯品和孩子們愛吃的軟糯點心。用餐之時，皇帝心情頗佳，暫時將朝政煩憂拋諸腦后，享受著這難得的天倫之樂。他看著沉穩(wěn)的太子，心中一動，便想考校一下。

他放下手中的銀箸，用餐巾擦了擦嘴角，溫和地問道：“熠兒，今日朕在乾清宮接見了八位官員，你可知道他們是誰？所任何職？又要去往何處嗎？”

朱慈熠聞言，也立刻放下筷子，坐直身體，小臉上露出認真的神色。他仔細想了想，似乎在組織語言，然后才用清晰稚嫩的聲音答道：“回父皇，兒臣知道一些。他們是新任命的三省……哦不，是四省巡撫和巡按御史，是要去我們新得的東瀛之地。

兒臣記得，張巡撫是去東瀛省，解巡撫是去安夷省，何巡撫是去北溟省，陳巡撫是去南溟省。還有四位巡按御史隨行。父皇以前教導過，巡撫如一方父母，總攬政務；巡按如父皇耳目，監(jiān)督官員。

他們需得同心協(xié)力，如同左右手，才能治理好地方，使百姓安居，疆土穩(wěn)固。”

皇帝眼中閃過一絲驚喜。他并未在近期詳細對太子講過這些具體的人事任命，想來是太子自己從日常聽聞、或者是從侍講學士、甚至是身邊太監(jiān)的議論中捕捉到信息，并默默記下了。

這份留心時政、主動學習的勁頭，遠比死讀書更讓他欣慰。張嫣也面露欣慰之色，溫柔地看著兒子。

“哦？”皇帝饒有興趣地繼續(xù)追問，想看看太子的理解深度，“那熠兒可知，父皇為何要在這個時候，派他們?nèi)|瀛？又為何要在每個省，既設巡撫，又設巡按呢？這其中有何道理？”

這個問題顯然更深了一層。朱慈熠微微偏著頭，濃密的睫毛撲閃著，陷入了更深的思索。殿內(nèi)一時安靜下來，連朱慈煜都似乎被這氣氛感染，暫時忘記了糕點，眨巴著大眼睛看著哥哥。

片刻后，朱慈熠抬起頭，眼神明亮，嘗試著用自己的理解回答道：“父皇，兒臣以為，東瀛新歸王化，就像……就像我們家里新得了一座很大、但還很亂的園子。

原來管園子的人走了，園子里有些地方還不服管教，有些地方荒著，需要能干得力的人去打理。派巡撫去，就像是派去一位能干的大總管，負責把園子整理好，該種花種花，該修路修路，讓園子里的人都按規(guī)矩辦事，過上好日子。”

他這個比喻頗為新穎，皇帝和張嫣都聽得入神。

朱慈熠繼續(xù)道：“可是，大總管權力很大，萬一他偷懶，或者欺負園子里的人，或者把園子里的好東西據(jù)為己有，那怎么辦呢？所以父皇又要派一位巡按御史去。

巡按御史就像……就像是父皇派去的另一位監(jiān)督官，他不負責具體種花修路，但他眼睛一直看著大總管和他手下的人，看他們有沒有好好干活，有沒有貪墨，有沒有欺壓良善。他可以直接向父皇報告。”

他頓了頓，努力尋找更貼切的比喻：“就像……就像一輛馬車，既要有駕車的御手（巡撫）掌控方向、驅使馬匹，也要有在旁邊看著路程、防止御手打瞌睡或者把車趕到溝里去的陪乘（巡按）。這樣，馬車才能走得又穩(wěn)又遠，平安到達目的地。”

這個比喻雖稚嫩，卻頗為形象生動，直指巡撫與巡按分權制衡、相互監(jiān)督的核心用意。皇帝龍心大悅，撫掌贊道：“好！說得好！比喻得恰到好處！我兒能有此見地，能想到這一層，朕心甚慰！”他看向張嫣，眼中滿是欣喜，“皇后，你看熠兒，年紀雖小，卻已能知事明理了。”

張嫣心中亦是驕傲，但依舊保持著謙遜，柔聲道：“是陛下圣德感召，時常教導，加之太子天性聰慧，肯于用心，臣妾不敢居功。”

朱慈煜見父皇夸獎哥哥，也迫不及待地嚷道，試圖吸引注意力：“父皇，父皇！炅兒也知道！東瀛有大海，有大魚！還有……還有會冒煙的山！”他說的顯然是聽聞的富士山。

童言稚語，再次逗笑了皇帝和張嫣。皇帝將朱慈煜攬入懷中，用胡子輕輕蹭了蹭他的小臉，笑道：“對，對，東瀛有大海，有大魚，還有會冒煙的山。等我們煜兒長大了，身體壯壯的，也去看看，好不好？”

“好！”朱慈煜響亮地回答，摟住了皇帝的脖子。

一頓家常午膳，便在這樣溫馨祥和、充滿歡聲笑語的氣氛中結束了。太子朱慈熠所表現(xiàn)出的聰慧與早熟，尤其是那份對政事的敏銳理解和恰當?shù)谋扔鳎尰实蹖Φ蹏奈磥砀砹藥追中判呐c期待。這帝國的重擔，終有一天要交到他的手上。

然而，在享受天倫之樂的同時，望著窗外明媚的陽光，天啟皇帝的心中亦有一絲隱憂如浮云般悄然飄過：東瀛治理之路漫漫，千頭萬緒，那些被寄予厚望的臣子，如張國維之剛猛，汪喬年之嚴苛，是否能真正體會并執(zhí)行他“寬嚴相濟”、“恩威并施”的深意？

開拓海外，設立行省，看似繁花似錦，功業(yè)彪炳，其下的暗流涌動——殘敵的伺機反撲、本土勢力的抵觸、官員之間的理念沖突、新舊文化的碰撞、以及那遙遠距離帶來的管理難題——又需要何等智慧、耐心與力量去平息、去化解？

這一切，現(xiàn)在都還是未知之數(shù)，唯有交給時間，交給那些即將揚帆遠航的臣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