坊市遇襲的消息,像長了翅膀一樣飛遍了琉璃島。林浩幾乎是逃似的回到了聽濤小筑,他蒼白的臉色和衣角殘留的、被毒瘴腐蝕出的焦痕,無需多言,陸不凡便已明白發生了什么。
“他們……已經敢在坊市動手了。”林浩的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顫抖,將那塊險些招來殺身之禍的青色玉佩重新系回腰間,動作帶著一種無力的珍重。
陸不凡靠坐在榻上,沉默地看著窗外。天色陰沉,鉛灰色的云層低垂,壓得人喘不過氣,一如他們此刻的心境。護衛隊的干預,并未帶來絲毫安全感,反而像是一道最后的遮羞布,提醒著他們,遮羞布之下,是何等猙獰的現實。
“歐陽島主的態度,恐怕……”林浩沒有再說下去,但意思不言而喻。連島主直屬的護衛隊,都只能做到當街阻止行兇,而無法追究幕后主使,甚至對黑水坊、毒娘子的人的盤踞視若無睹,這本身就是一個極其危險的信號。
陸不凡緩緩閉上眼,指尖無意識地在冰冷的石榻邊緣叩擊著。他需要力量,哪怕只有一絲。可體內依舊是一片死寂的廢墟。
就在這片壓抑的寂靜中,島主歐陽烈派來的人到了。
來的并非歐陽烈本人,也不是他身邊親近的執事,只是一位普通的侍從弟子。那弟子站在院外,并未進來,只是隔著門傳達了島主的口諭。
“島主言,島上流言甚多,局勢紛雜,請陸道友于聽濤小筑靜心養傷,無事勿要外出,以免橫生枝節,徒增煩惱。島主事務繁忙,待風波稍平,再來看望。”
話語客氣,甚至帶著一絲關懷,但其中蘊含的意味,卻讓林浩的心徹底沉入了谷底。
這無異于一種變相的軟禁和……疏遠。
“島主他……”林浩看向陸不凡,嘴唇翕動,卻不知該說什么。連歐陽烈,這座島上他們唯一的依仗,似乎也開始劃清界限了。
陸不凡臉上沒有任何意外的表情,只是淡淡地對院外道:“有勞告知島主,陸某知曉了。”
那弟子似乎松了口氣,匆匆離去。
院門重新關上,小筑內一片死寂。
“他是在保全琉璃島,或者說,保全他自己。”陸不凡的聲音平靜得可怕,“大長老一派步步緊逼,外部勢力虎視眈眈,他不可能為了我一個將死之人,賭上整個琉璃島的穩定和他自己的地位。”
這是最殘酷,也最現實的考量。林浩明白,可明白不代表不心寒。
“那我們……”
“我們只能靠自己。”陸不凡打斷他,目光再次投向窗外,那片陰沉的天幕,“或者,靠這座島。”
林浩不解其意,靠這座島?這座除了靈氣稀薄些,看起來平平無奇的海外孤島?
然而,局勢的惡化,比他們想象的更快。
歐陽烈口諭下達的當天下午,聽濤小筑周圍的窺探目光,陡然變得肆無忌憚起來。之前還只是隱在暗處,如今,幾道強橫的神識甚至毫不客氣地直接掃過小筑,穿透那脆弱的禁制,在陸不凡和林浩身上停留片刻,才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收回。
那是筑基高手的神識!來自不同的方向,屬于不同的勢力。
黑水坊、毒娘子,甚至可能還有鬼手崔勉,或者其他聞訊而來的宵小。他們像是在確認獵物的虛弱程度,劃分著下手的順序。
緊接著,原本每日定時送來清淡飲食的島上仆役,今日遲遲未至。直到日落時分,才有一個面生的雜役,提著一個冰冷的食盒,遠遠放在院門外,敲了下門便像躲瘟疫一樣跑開了。
林浩出去取回食盒,打開一看,里面只是些冰冷的、幾乎難以下咽的粗糲飯食,連往日那點可憐的油腥都不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