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清晨,天色陰沉,鉛灰色的云層低垂,壓得人喘不過氣。
林墨換上一身略顯陳舊卻整潔的皇子常服,在兩名“護送”的御林軍軍官“陪同”下,離開了別院,走向那巍峨肅穆的皇城。
宮門守衛查驗得極其嚴格,幾乎可稱得上刁難。盤問、搜身、反復核對文書,每一步都耗時良久。那兩名御林軍官冷眼旁觀,絲毫沒有幫忙解圍的意思。林墨面色平靜,一一配合,心中卻愈發冰冷。這無疑是下馬威,是二皇子在向他展示如今誰才是這座皇宮的主人。
穿過一道道宮門,行走在熟悉的朱紅宮墻和琉璃瓦之間,林墨的感受卻與記憶中截然不同。往日的宮廷雖也森嚴,卻總有一絲人氣。而如今,整個皇宮仿佛一座巨大的陵墓,寂靜得可怕。巡邏的侍衛面無表情,腳步無聲,如同傀儡。過往的太監宮女更是行色匆匆,低頭疾走,不敢有多余的動作和眼神交流。一種無形的恐懼籠罩著這里。
他被直接帶往養心殿——皇帝平日處理政務和休憩之所,也是如今二皇子林瑯發號施令的地方。
養心殿外,氣氛更加凝重。守衛的侍衛明顯是精銳中的精銳,眼神銳利如鷹,氣息沉穩,至少都是筑基期的修為。林墨甚至能隱約感覺到暗處有幾道更加強大的氣息鎖定著自己。
通報之后,殿內傳來一個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威嚴的聲音:“宣,九皇子林墨覲見。”
林墨整理了一下衣袍,深吸一口氣,邁步踏入殿中。
養心殿內燈火通明,卻依舊驅不散那股陰冷之感。龍椅空懸,下方設有一張略小的紫檀木椅,一身明黃太子服飾(雖未正式冊封,但其服飾規制已近乎太子)的二皇子林瑯,正端坐其上,手持一卷奏折,看似專注地批閱著。
他面容俊朗,眉眼間與林墨有幾分相似,卻更顯沉穩儒雅,嘴角總是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,令人如沐春風。但若仔細看去,便能發現他那雙看似溫和的眸子里,隱藏著極深的城府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銳利。
下方,還站著幾位重臣,包括當朝宰相李文淵,以及幾位兵部、吏部的實權官員,皆是二皇子的鐵桿支持者。他們看到林墨進來,目光各異,有冷漠,有審視,有毫不掩飾的敵意。
“兒臣林墨,叩見……父皇,皇兄?!绷帜勒斩Y制,向著空懸的龍椅和一旁的林瑯行禮。他刻意將“父皇”二字放在前面,聲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哽咽和擔憂。
林瑯仿佛這才從奏折中抬起頭,看到林墨,臉上立刻露出恰到好處的驚訝和關切,連忙起身虛扶:“九弟?!快起來快起來!你我兄弟,何須如此大禮!你一路辛苦了!”
他表現得情真意切,仿佛真是位關愛弟弟的兄長:“快讓皇兄看看!唉,在北淵那等苦寒之地,真是委屈你了,人都清瘦了不少?!彼屑毚蛄恐帜?,目光似乎要將他里外看透。
林墨順勢起身,臉上擠出悲戚之色:“皇兄,父皇……父皇他究竟如何了?為何會突然病重?御醫怎么說?”他急切地問道,將一個擔憂父親的孝子形象演繹得淋漓盡致。
林瑯聞言,臉上笑容一斂,化作沉重與悲痛,長嘆一聲:“唉……父皇為國事操勞,積勞成疾,那日突然暈厥,至今昏迷不醒……御醫們束手無策,只說……只說需要靜養,能否醒來,全看天意了……”他說著,甚至抬手用袖角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淚。
下方的宰相李文淵適時上前,躬身道:“二位殿下節哀。陛下洪福齊天,定能逢兇化吉。如今國事繁雜,還需二殿下保重身體,主持大局啊。”
其他幾位大臣也紛紛附和。
林墨心中冷笑,面上卻愈發悲慟:“都是兒臣不孝,未能侍奉父皇左右……”他話鋒一轉,突然撩起衣袍,再次跪下,“皇兄!臣弟有罪!臣弟在北淵之時,年輕氣盛,不識大體,多有忤逆之舉,甚至……甚至焚毀圣旨,罪該萬死!請皇兄重重治罪!”
他以退為進,主動請罪,反而讓林瑯和眾臣愣了一下。
林瑯眼中閃過一絲詫異,隨即再次換上溫和的表情,親手將林墨扶起:“九弟這是做什么!快起來!過去的事,皇兄都知道,那不能全怪你。北淵貧瘠,你心中郁結,行事偏激了些,也是情有可原。父皇若醒著,也定不會真的重罰于你。如今父皇病重,我們兄弟更應同心協力,共渡難關才是?!?/p>
他這話說得漂亮,既展示了寬容,又subtly點明了如今誰才是掌權者,暗示林墨要識時務。
“皇兄寬宏,臣弟……感激不盡!”林墨順勢起身,臉上露出“感動”和“羞愧”的表情。
“只是……”林瑯話鋒一轉,語氣變得有些為難,“九弟啊,你之前在北淵鬧出的動靜實在不小,朝中非議甚多。特別是天牢之事,雖已查明是前太子余孽勾結邪教所為,但你當時恰在帝都,難免惹人猜疑……為了堵住悠悠眾口,皇兄恐怕不得不暫時委屈你一下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