車廂里安靜得過分。
李哲把著方向盤,車子平穩地匯入城市的夜色車流。他從后視鏡里看了一眼方少秋,對方靠在椅背上,閉著眼睛,側臉的線條在路燈的光影里顯得僵硬。
“回你那兒?”李哲開口,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。
方少秋沒有睜開眼睛。“找個地方喝酒。”
李哲沒再多問,拐了個方向,朝著一家他熟悉的清吧開去。
酒吧里人不多,舒緩的音樂流淌在空氣中。兩人在角落的卡座坐下,點了兩杯威士忌。琥珀色的液體在玻璃杯里晃動,映著昏暗的燈光。
“你今天就不該來。”李哲喝了一口酒。
方少秋沒說話,只是端起酒杯,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,辛辣的液體灼燒著他的喉嚨,卻無法壓下胸口那股翻騰的情緒。
他又給自己倒了一杯。
“你看到了,她現在過得很好。”李哲繼續說,“王導多看重她,你不是沒看見。還有那個謝靖堯,一看就不是普通人。她現在,已經不是你認識的那個蘇蕪了。”
方少秋的腦海里,反復播放著頒獎禮上的畫面。
不是他沖過去被無視的那一幕,而是更早的時候,蘇蕪站在萬眾矚目的舞臺上。
她穿著一身得體的禮服,燈光匯聚在她身上,讓她整個人都在發光。她拿著獎杯,向臺下的所有人致謝。她的聲音很平靜,很從容,感謝了導演,感謝了劇組,感謝了每一個幫助過她的人。
然后,她的視線掃過臺下。
方少秋就坐在那里,他確信,在那一瞬間,她的視線與自己的交匯了。
只有不到一秒的時間。
他從那雙眼睛里什么都看不到。沒有驚喜,沒有意外,更沒有他預想中可能存在的怨恨或者不甘。什么都沒有。
她的視線平靜地滑了過去,落在了別處,就好像他坐著的那個位置是一片空白,或者只是會場里一個無足輕重的裝飾。
那種感覺,比后來她當面的無視,更讓他感到一陣發自骨髓的寒意。
那是一種從根源上的剔除。
她站在那么高,那么亮的地方,而他,只是臺下無數陰影中的一個。她看得見所有人,卻獨獨看不見他。
“我在想,我到底做錯了什么。”方少秋終于開口,他的聲音有些沙啞。
李哲差點被酒嗆到,他放下杯子,用一種看瘋子的表情看著方少秋。“你問我你做錯了什么?你現在才來問我這個?”
“我們結婚三年,我自問沒有虧待過她。”方少秋說,“我給她錢花,讓她住大房子,她想買什么我從沒說過一個不字。她為什么會變成這樣?”
“所以你覺得,這就是對她好了?”李哲反問,“方少秋,你摸著自己的良心說,你把她當成一個活生生的人看過嗎?”
方少秋皺起眉,沒有回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