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成逸雖然有傷在身,但醫院里他負責看管的病人多為重癥,交付于其他醫生實難放心,只得盡力減輕工作量,一面休養,一面照看患者。
蘇欣也向沈意歡告假幾天,每日往返醫院,除了照顧杜成逸之外,順便多陪陪蘇瑞。因為杜成逸告訴她一件天大的喜訊,蘇瑞的腦電波近期極為活躍,已近乎正常人的水平,這意味著他已經具備了強烈的意識,至于至今仍未能蘇醒,或許僅差一個契機。
杜成逸說,要她多為蘇瑞講述從前的事,那些令他刻骨銘心,至關重要的人與事,最好能刺激到他的。因為蘇瑞睡得實在太久了,已經習慣了這種常態,需要外界的支撐點,來喚醒他的意志力,迫使自己醒過來。
而現在,能幫到他的,只有蘇欣這個妹妹了。
杜成逸忙完手頭事務,便在蘇瑞隔壁的病房休憩。他時而過來陪蘇欣吃飯閑聊,一同談及往事,聊至興處二人相視而笑,難得的輕松愜意。
蔡助理叩門而入,見二人聊的正起勁兒,一時有些窘迫,自覺來得不是時候,但她卻有要事稟告。
“杜醫生,范夫人鬧著要出院,怎么勸解都沒用,請您過去看看吧。”
杜成逸怔愣一瞬,隨即明了,告訴蘇欣稍后再繼續聊,起身隨蔡助理而去。
二人剛出門,蘇欣的手機就響了,是沈意歡的經紀人打來的,除詢問她身體狀況外,還轉達了沈意歡的囑托。兩天之后的開機典禮儀式,她要求蘇欣務必參加。
掛斷電話,蘇欣眉頭皺起,陷入沉思。在沈意歡身邊工作,她自覺無足輕重,日常也只負責一些瑣碎的雜事。至少幾天后的開機典禮儀式,少她一個小小助理影響不大。沈意歡的下屬眾多,工作盡職盡責,經紀人更是全面負責她的生活與工作安排。而那天基本都會隨她前往,人手應該充足,卻為何特意交代,要她務必到場?
或許是沈意歡對這次的活動極為重視,擔心出現任何差池,多一個人也能多一份保障。蘇欣思來想去,也唯有這個解釋較為合理。
門外傳來喧鬧聲,似乎很激烈,蘇欣本不欲理會,但那聲音卻似曾相識,仿佛是熟人。終究按捺不住好奇,蘇欣起身,推開房門朝聲音處張望。
因為身高的優勢,蘇欣一眼便望見人群中卓然而立的杜成逸,他緊盯著被護士簇擁在中間的病人,滿面愁容,盡顯無奈。
“范夫人,您目前的狀況非常不穩定,隨時可能出現緊急狀況,所以安心留在醫院,方為上策。”
“杜醫生,你不要再勸了!我的身體我自會負責,就算出了事,也不會牽連醫院!更不會怪罪于你們!”
蘇欣的心猛地一緊,這聲音熟悉得讓她心跳加速。一張清晰的面容,忽然在她腦海中浮現……
怎么可能,她明明已經不在國內,是范錦億親自送至機場離開的啊!
蘇欣左右晃動著頭,努力想看清那個人的臉,但周圍人潮涌動,那人又背身而立,終究徒勞無功。
護士們言辭懇切,竭力規勸,卻也無濟于事。杜成逸單手掐腰,用另一只手示意眾人安靜,繼而沉重地嘆息一聲。
“范夫人,你顱內的惡性腫瘤,現今已擴散至非常嚴重的程度,您又執意拒絕化療,這半月間您已經昏厥了三次!幸虧身處醫院,我們方能及時施救,倘若您堅持出院,后果著實難以預料。”
杜成逸語重心長,身為一名醫生,他已經盡到應盡之責,將后果詳盡闡明,若病人一意孤行,那么他也只能遵從。
走廊內霎時間靜謐無聲,那名執拗的病人似乎也在遲疑,不過并未拖延太久,她再度堅定了決心。
“抱歉,杜醫生,剛才是我過于沖動了。我知道你是為我考量,你是個好醫生,自己都傷成這樣了,還在竭誠為我們這些病人服務。可我實在迫不得已,我母親年事已高,就快不行了,家中唯有我那個不成器的侄兒,不回去看看,我如何能安心……”
“雪姨?”
一聲呼喚之后,聚攏的人群自動散開,眾人都注目望向蘇欣,均是一臉疑惑。處于最中央的病人并沒有動作,她微微顫栗著,過了片刻才緩緩轉過身來。
“真的是你?”
蘇欣眼眶泛紅,激動得嗓音都變了調,眼淚就像決堤的洪水,源源不斷地往外流。此時此刻,她多么希望是自己聽錯了,認錯了,眼前的人并非她心中所想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