房門被輕輕推開,香姨正扶著老爺子喝水。聽到動靜回頭,手中的瓷碗差點脫手而出。
“易、易總…”
她慌忙站起身,易景宸的目光鎖定在病床上的老人,聲音低沉:“你先出去。”
“是。”
香姨并不知道樓下的狀況,見易景宸臉色不好,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地退出去。走到門口時,她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,易景宸逆光而立的身影,在房間里投下一道極具壓迫感的陰影。
門鎖“咔嗒”一聲輕響,仿佛切斷了外界的喧囂。房間里,蒼老與年輕的身影相互而望,時光的齒輪悄然轉動。爺爺渾濁的眼睛里泛起愕然,呆滯地凝視著床邊,神色凝重的人。
易景宸垂眸,思緒被記憶的絲線牽引,恍惚間回到了多年前那個星夜。再抬眼時,他望著鬢發(fā)如霜的老人,喉結微微滾動,聲音竟不受控制地發(fā)顫。
“爺爺,你還記得那場晚宴嗎?那時您帶著孫女赴宴,中途她跑到院子里玩耍。您尋過去,看見她正陪著一個滿臉委屈的男孩。您溫聲告訴男孩,要把心里的話講給家人聽,說每個孩子都是家人的心頭寶……”
隨著回憶的展開,易景宸的講述,字字句句都帶著歲月的重量。爺爺專注地聽著,眉頭時而輕蹙,臉上茫然與思索交織,眼底翻涌著晦澀不明的情緒。
見老人神情恍惚,易景宸按捺不住心中的急切,俯下身來,雙手撐在床沿,與爺爺平視,目光灼熱而懇切。
“您還有印象嗎?最后是您牽著那個男孩,把他送回了他自己的爺爺身邊。”
一陣漫長的沉默,爺爺的眉頭越皺越緊,枯瘦的面龐滿是掙扎。許久,他忽然眼睛一亮,緊鎖的眉峰驟然舒展。因患病無法言語的他,只能發(fā)出含糊不清的聲音,渾濁的眼里泛起淚光,枯枝般的手指微微顫動,激動的情緒溢于言表。
易景宸懸著的心終于落下,唇角勾起一抹難得的溫暖笑意,聲音哽咽。
“爺爺,我就是當年的那個男孩。”
話音剛落,爺爺的情緒瞬間翻涌,手指顫抖得愈發(fā)厲害。易景宸趕忙握住那布滿溝壑的手掌,心臟劇烈跳動,終于問出了藏在心底的疑問。
“求您告訴我…當年那個小女孩,究竟是誰?”
老人急得發(fā)出一連串急促的氣音,漲紅的臉滿是說不出話的焦灼。易景宸慌了神,靈光突然乍現(xiàn),他輕輕拍著爺爺的手背安撫,聲音帶著一絲小心翼翼。
“是蘇晴嗎?如果是,您就眨眨眼睛。”
房間陷入死寂,爺爺的眼皮紋絲不動,易景宸的心跳,快得就要沖出胸膛。
“那么……是蘇欣?”
剎那間,爺爺渾濁的眼珠動了動,緊接著用力地眨了眨眼睛,一下,又一下。
易景宸渾身一震,眼眶直發(fā)燙,心中百味雜陳,既為尋得自己期待的答案而欣喜,又因錯認了他人而酸澀,他緩緩吐出一口濁氣,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