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日后,黑狼王庭百里外的一處沙丘背后。
拓跋烈伏在沙丘頂端,朔北凜冽的寒風卷起沙礫,打在他的臉上,帶來細微的刺痛。他瞇著眼,瞳孔縮成一條危險的直線,遙遙望著遠處地平線上那片連綿不絕的黑色營帳。
三萬大軍。
查格和他叔叔的聯(lián)軍,如同巨大的黑色獸群,匍匐在大地上,將他的王庭圍得水泄不通。無數(shù)的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,隱約能聽見人馬的嘶鳴和喧囂,那股龐大的、令人窒息的壓迫感,即使隔著百里,也撲面而來。
他身后的三千親衛(wèi),是黑狼部落最精銳的勇士,此刻也陷入了一片壓抑的沉默。他們都是在刀口上舔血的漢子,可眼前這懸殊的數(shù)量差距,依舊讓他們的呼吸變得沉重。
『狼王……』
一個聲音在他身邊響起,是他的心腹大將,巴爾虎。他是一個臉上有三道刀疤的壯漢,此刻,他的聲音里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。
『我們……真的要用三千人去碰他們嗎?那不是勇猛,是送死。兄弟們的命,不能就這么白白填進去。』
拓跋烈沒有回頭,他知道巴爾虎說的是實話,也是所有人心中的疑慮。
這三天,他帶著隊伍日夜兼程,繞開了所有大路和眼線,終于趕了回來。可看到的,卻是讓他心臟不斷下沉的絕望景象。
蕭云庭的計劃,真的可行嗎?
那個南人王爺,那個看起來文弱得一陣風就能吹倒的對手,他憑什么能坐在溫暖的屋子里,遙控千里之外一場關(guān)乎數(shù)萬人性命的戰(zhàn)爭?
騷擾?牽制?
拓跋烈的手死死攥住身下的沙土,指節(jié)因為用力而發(fā)白。
他腦海里回響起蕭云庭那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的聲音。
『狼王,你只看到了三萬大軍的鋒芒,卻沒有看到它臃腫而脆弱的肚子。』
『你的考題,不是如何以少勝多,而是如何讓這三萬大軍,自己崩潰。』
自己崩潰?
拓跋烈深吸一口氣,胸膛里翻涌著焦躁與懷疑。他信奉的是力量,是狼群的正面搏殺,是勇士的悍不畏死。蕭云庭教給他的,卻是蛇的陰狠和狐貍的狡猾。
這違背了他身為狼王的本能。
『巴爾虎。』拓跋烈終于開口,聲音沙啞。
『屬下在。』
『你怕死嗎?』
巴爾虎挺起胸膛,大聲道:『為狼王而死,為黑狼部落而死,巴爾虎絕不怕!但我怕兄弟們死得沒有價值!』
『好。』拓跋烈緩緩轉(zhuǎn)過身,目光掃過身后每一位親衛(wèi)的臉,『那我就告訴你們,什么叫有價值的死法,什么叫有價值的活法!』
他站起身,狂風吹得他的黑色長袍獵獵作響。
『你們看到了,我們的敵人有三萬人!他們像牛羊一樣多,多到我們每個人要砍死十個才能殺光他們!你們告訴我,我們沖上去,能贏嗎?』
無人回答,答案不言而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