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清晨,天光微亮。
七王府內,氣氛卻不似晨光那般平和。管家和李信站在庭院中,看著下人將一份份禮品裝盒,臉上都帶著幾分揮之不去的憂慮。
“殿下,真的要去拜訪那位胡商?”李信終究是沒忍住,上前一步,壓低聲音問道,“我們初到京城,根基未穩,所有人的眼睛都盯著咱們。您昨日剛面圣,今日就去與一個來歷不明的商人結交,恐怕會引來不必要的揣測?!?/p>
管家也在一旁附和:“是啊殿下,李護衛說得在理。這京城里的人,最會捕風捉影。萬一讓陛下知道了,以為您在京外結交商賈,意圖不軌,那可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?!?/p>
蕭云庭正站在廊下,親手將一小罐朔州特產的蜂蜜封好,聞言,他頭也沒抬,動作不疾不徐。
“你們覺得,我們現在還有資格怕別人揣測嗎?”他淡淡開口,聲音里帶著一絲清晨的涼意,“從我踏入京城的那一刻起,我就已經是棋盤上最顯眼的那顆棋子。無論我做什么,或是不做什么,都會被無限放大,成為別人攻訐的借口?!?/p>
他抬起眼,看向憂心忡忡的兩人,嘴角勾起一抹淺笑。
“既然如此,為何不干脆主動出擊,讓他們去猜,去想,去查?我越是光明正大,他們反而越是摸不清我的底細。一個被流放多年,形容狼狽的皇子,回到京城,不想著夾起尾巴做人,反而急著去結交一個富商。你們說,我那些好兄弟們,會怎么想?”
李信和管家對視一眼,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思索。
李信沉吟道:“他們會覺得您……要么是蠢得無可救藥,要么就是……在朔州窮怕了,急著找個錢袋子?”
“正是如此?!笔捲仆⒛枪薹涿鄯胚M禮盒中,“讓他們覺得我貪財,覺得我短視,總比讓他們覺得我心懷天下,要安全得多。一個只知道撈錢的皇子,在他們眼里,構不成真正的威脅?!?/p>
他拍了拍手,示意下人將最后一個食盒也裝好。那是一個精致的紫砂食盒,里面溫著一盅湯。
“更何況,”蕭云庭的目光,不經意地掃過隔壁高高的院墻,聲音里帶上了一絲無人能懂的意味,“遠親不如近鄰。新鄰居搬來了,我們做主人的,理應上門問候一聲。這,是禮數?!?/p>
李信見他主意已定,不再多勸,只是躬身道:“那屬下多帶些人手,以防萬一?!?/p>
“不必?!笔捲仆[了擺手,“只你一人跟著便可。人多了,反而顯得我心虛。走吧,去看看我們這位……財大氣粗的新鄰居。”
七王府的大門緩緩打開,蕭云庭帶著李信,手捧禮盒,走上了街道。
幾乎是瞬間,街道兩旁的茶樓、酒肆、當鋪里,便有無數道隱晦的目光投射過來。那些看似在喝茶聊天的路人,看似在討價還價的商販,都在用眼角的余光,死死地盯著這位七王爺的一舉一動。
蕭云庭對此視若無睹,步伐平穩地走到了隔壁那座氣派的宅院門前。
李信上前,叩響了門環。
片刻后,大門從內打開,一個身材魁梧如鐵塔,穿著胡人服飾的漢子探出頭來,正是呼延豹。他看到蕭云庭,眼中閃過一絲驚訝,但很快便掩飾過去,換上了一副粗豪的笑容。
“喲,這位貴人是?”
李信上前一步,朗聲道:“這位是大夏七皇子,云庭殿下。聽聞府上搬來了新鄰居,殿下特來拜會?!?/p>
呼延豹臉上露出夸張的“受寵若驚”的表情,連忙躬身行禮,動作卻有些笨拙。
“哎呀!原來是王爺殿下!小的有眼不識泰山!快請進,快請進!我們主人正在后院品茶呢!”
他側身讓開,將蕭云庭和李信迎了進去。
宅院內,別有洞天。
雖然是標準的大夏園林格局,但處處點綴著草原的元素。地上鋪著厚實的毛氈,廊柱上掛著彎刀和牛角,空氣中甚至還飄散著一股淡淡的奶茶和皮革的味道。
一個身穿華貴紫色錦袍,頭戴一頂鑲著寶石的小帽,打扮得珠光寶氣的“胡商”,正大馬金刀地坐在后院的石桌旁。
他身材高大,五官深邃,雖然刻意收斂了氣勢,但那雙眼睛,卻依舊銳利得如同草原上巡視領地的孤狼。
正是拓跋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