晉王府的大門,朱漆剝落,銅釘蒙塵,兩只鎮(zhèn)宅石獅在陰沉的天色下,失了往日威風,反倒透出幾分蕭索。禁軍的兵士身著玄甲,手持長戟,如一排排沉默的雕像,將整座府邸圍得水泄不通。空氣里,彌漫著一股鐵銹和塵土混合的味道。
五皇子蕭云安的馬車,就在這片肅殺中,緩緩停下。
他一身月白色常服,未著皇子冠冕,僅用一根碧玉簪束發(fā),臉上掛著一貫溫和的笑容,從車上走了下來。緊隨其后的是大理寺卿趙謙和禁軍統(tǒng)領(lǐng)陳武,兩人皆是神情嚴肅,對著蕭云安躬身行禮。
“五殿下。”
“趙大人,陳統(tǒng)領(lǐng),不必多禮。”蕭云安的語氣輕柔,目光掃過眼前這座曾經(jīng)煊赫一時的府邸,“父皇有旨,我等奉命行事,一切,便有勞二位大人了。”
趙謙是個年過半百的老臣,聞言立刻回道:“殿下言重了,臣等自當恪盡職守,不敢有絲毫懈怠。”
陳武則是個武將,說話更為直接:“殿下放心,王府內(nèi)外,已盡在掌控,連一只蒼蠅也飛不出去。”
就在此時,一個穿著副將鎧甲的人快步從禁軍隊伍里走了出來,對著蕭云安行了個軍禮,聲音洪亮:“末將李慶,參見五殿下!太子殿下有令,命末將帶一隊東宮衛(wèi)率,前來協(xié)助五殿下查抄晉王府,以防有逆賊余黨作亂。”
蕭云安臉上的笑容不變,眼神卻微微動了一下。
“原來是李副將,二哥有心了。”他溫聲說道,“不過,父皇的旨意,是命我協(xié)同大理寺與禁軍辦差。陳統(tǒng)領(lǐng)在此,京中防務,固若金湯,想來也用不上東宮衛(wèi)率。李副將的好意,我心領(lǐng)了。”
李慶面色一僵,顯然沒料到五皇子會如此直接地拒絕。他硬著頭皮說道:“五殿下,太子殿下也是擔心您的安危,晉王心懷怨懟,恐其府中有亡命之徒……”
“李副將。”蕭云安打斷了他,聲音依舊溫和,卻多了一絲不容辯駁的意味,“你是在質(zhì)疑陳統(tǒng)領(lǐng)和他麾下禁軍的能力嗎?還是說,你認為父皇的安排,有所疏漏?”
兩頂大帽子扣下來,李慶的額頭瞬間見了汗。他連忙躬身:“末將不敢!末將絕無此意!”
“既無此意,便好。”蕭云安輕輕頷首,轉(zhuǎn)向趙謙,“趙大人,我們進去吧。時辰不早了,早些辦完差事,也好早些回宮向父皇復命。”
“是,殿下。”趙謙應道,隨即對著身后的大理寺官吏一揮手。
一行人,就這么越過了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李慶,走進了晉王府那沉重的大門。李慶和他帶來的東宮衛(wèi)率,被陳武的禁軍攔在了外面,連一步都無法踏入。
穿過荒草叢生的前院,眾人直奔王府深處的書房。
書房內(nèi),一個被兩名禁軍押著的、面如死灰的中年管事,正渾身發(fā)抖地跪在地上。他便是蕭云景的心腹之一,在天牢里沒撐過一個時辰,便將所有知道的事情都吐了出來。
“殿下,大人,密室……密室就在……就在那副《猛虎下山圖》后面。”管事的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。
趙謙使了個眼色,立刻有兩名大理寺的專業(yè)仵作和幾名工部的巧匠上前。他們仔細檢查了墻壁,又用特制的工具敲敲打打,很快便找到了機關(guān)所在。
“大人,墻體是中空的,畫軸背后有三處機簧,但似乎還連著別的什么東西,若是強行開啟,恐怕會觸發(fā)陷阱。”一名老工匠回頭稟報道。
李慶不知何時跟了進來,此刻正站在門口,聽到這話,立刻又想表現(xiàn)一番:“五殿下,末將手下有幾個弟兄,精通此道,不如讓他們來試試?”
蕭云安正背著手,打量著書房里的陳設,聞言,他轉(zhuǎn)過身,微笑著看向李慶:“李副將,你的人,不是被陳統(tǒng)領(lǐng)攔在外面了嗎?怎么,你一個人進來了?”
李慶心中一凜,連忙解釋:“末將是擔心殿下安危,這才……”
“不必了。”蕭云安的笑容淡了幾分,“父皇將此事交予大理寺和禁軍,便是信得過趙大人和陳統(tǒng)領(lǐng)的專業(yè)。太子二哥的人,還是避嫌的好。萬一這密室里出了什么差池,或是少了什么東西,到時候說不清是誰的責任,豈不是傷了我們兄弟間的和氣?”
他看著李慶,一字一句地說道:“你說,是嗎?李副將。”
李慶的后背,已經(jīng)被冷汗浸濕。他哪里聽不出這溫和話語下的警告之意。
“殿下……殿下說的是。”他艱難地從喉嚨里擠出幾個字。
“那就請李副將退到院外等候吧。”蕭云安的語氣不重,卻帶著一股無形的壓力,“這里人多手雜,萬一磕著碰著,我也不好向二哥交代。”
李慶如蒙大赦,又羞又憤地躬身退了出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