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私交談不上。”蕭云庭立刻否認,“只是利益交換罷了。草原缺糧缺鐵,朔州缺戰馬牛羊。拓跋烈是個聰明人,他知道搶掠只能解一時之渴,互通有無,才能長久獲利。兒臣與他,只是找到了一個對雙方都有利的相處方式。這,也算是為我大夏,暫時安撫住了一頭北方的餓狼,為朝廷節省了大量的軍費開支。”
“暫時?”皇帝抓住了他話里的字眼。
“是,暫時。”蕭云庭坦然道,“狼的本性是不會變的。一旦我們露出疲態,或者他找到了更好的獵物,這脆弱的和平便會立刻被撕碎。所以,朔州一日不敢懈怠軍備。兒臣在朔州組建新軍,操練兵馬,不是為了與誰爭鋒,只是為了自保,為了能讓這份和平,維持得更久一些。”
這番對話,如在刀尖上跳舞。
蕭云庭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,既要展示自己的價值,又不能暴露自己的野心。他把自己塑造成了一個忠心耿耿,為國守邊的孤臣形象。
皇帝沉默了。
他看著下方站著的兒子,這個他幾乎已經遺忘了的兒子。幾年不見,他已經從一個隨時會夭折的病秧子,成長為一個心思縝密,言辭鋒利的合格政客。
甚至,比他那些在京城里養尊處優的兒子們,更像一個王者。
這讓皇帝感到欣慰,也讓他感到了警惕。
“你身體如何了?”皇帝的聲音,忽然柔和了一些,帶上了一絲尋常父親的關切。
蕭云庭心中一凜,知道這是更深的試探。
他躬身,臉上露出一絲苦笑:“多謝父皇掛心。還是老樣子,一副破敗的皮囊罷了。朔州的苦寒,雖磨練了兒臣的心智,卻也耗損了兒臣本就不多的元氣。此番回京,一路舟車勞頓,更是有些撐不住了。恐怕,也活不了幾年了。”
他說著,忽然用手帕掩住嘴,劇烈地咳嗽起來。那咳嗽聲壓抑而痛苦,仿佛要將肺都咳出來。
片刻后,他放下手帕,臉色蒼白如紙,額上滲出細密的冷汗。
皇帝的眼神微微一動。
“罷了。”他擺了擺手,聲音里帶著一絲疲憊,“朕在城中給你賜了一座府邸,你先回去好生歇著吧。你的功勞,朕記在心里,自會有封賞。退下吧。”
“兒臣……告退。”
蕭云庭再次行禮,轉身,一步一步,沉穩地走出了大殿。
直到他的背影消失,皇帝才將目光,投向了蕭云庭剛才咳嗽時,從指縫間飄落在地上的那一方雪白手帕。
手帕的一角,綻開了一朵刺目的,殷紅如血的梅花。
皇帝的眼神,變得幽深難測。
---
安義坊,一座新購入的三進宅院內。
閣樓上,拓跋烈正聽著手下的匯報,他身上那件華貴的胡商袍子,絲毫掩蓋不住他骨子里的悍勇之氣。
“大汗,查清楚了。那個魏通,是二皇子蕭云朗的遠房表親,靠著裙帶關系才當上城門校尉。平日里貪財好色,欺壓百姓,沒什么真本事。他今天敢刁難七王爺,背后定是二皇子授意。”呼延豹將一卷宗遞了上來。
拓跋烈沒有接,只是冷冷地問道:“他家有幾口人,養了幾條狗?”
呼延豹一愣,隨即答道:“家中一妻二妾,三個兒子一個女兒。后院養了兩條西域來的獒犬,兇猛得很。”
“很好。”拓跋烈端起茶杯,吹了吹熱氣,“找個機會,讓他的一家老小,還有那兩條狗,都從京城里消失。做得干凈點,就說是欠了賭債,連夜跑路了。”
“是!”呼延豹領命,眼中沒有絲毫意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