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帝的問題,如同一塊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面,在大殿中激起無形的漣漪。
『你可知,朕為何要將朔州,封給老七?』
這個問題太簡單,又太復雜。
簡單到任何一個臣子都能說出幾句冠冕堂皇的理由。
復雜到每個皇子都明白,這句問話的背后,藏著君父深不可測的心思。
二皇子蕭云瑞跪在冰冷的金磚上,后背瞬間滲出一層薄汗。
他精心準備的所有說辭,所有構陷,都在這個問題面前變得蒼白無力。他感覺自己像一個脫光了衣服的戲子,站在舞臺中央,被那道來自龍椅的平靜目光寸寸審視。
他不敢抬頭,只能將額頭緊緊貼著地面。
大殿里安靜得可怕,他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,一下,又一下,撞擊著胸膛。
太子蕭云啟眼簾低垂,手指在袖中微微蜷縮。
四皇子蕭云烈那張習慣了喊打喊殺的臉上,也浮現(xiàn)出一絲困惑。
五皇子蕭云墨手中的扇子,停下了搖動。
他們都在等。等蕭云瑞的回答,也等父皇的答案。
蕭云瑞的腦子飛速旋轉,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。
不能慌。父皇生性多疑,此刻最忌諱的便是心虛。他要給出一個完美的答案,一個既能彰顯自己仁厚,又能將老七釘死在謀逆柱上的答案。
他深吸一口氣,重新抬起頭,臉上已經(jīng)換上了一副悲戚與自責交織的神情。
『回父皇,兒臣愚鈍。』
他先是請罪,將姿態(tài)放得極低。
『兒臣曾以為,父皇將七弟封于朔州,是望他能在苦寒之地磨礪心性,洗去沉疴,將來能為我大夏戍守邊疆,成為國之棟梁。』
『兒臣也曾以為,父皇是愛之深,責之切。朔州雖苦,卻也是一方封地,能讓七弟遠離京城的是非,安心養(yǎng)病。』
他頓了頓,聲音里帶上了哽咽。
『可兒臣萬萬沒有想到,七弟他……他竟將父皇的苦心孤詣,當成了怨恨的根源!他不但不思感恩,反而自甘墮落,與草原蠻族勾結!』
『父皇,這都是兒臣的錯!是兒臣這些做兄長的,未能時時看顧他,未能好好開解他,才讓他一步步走到了今天這個地步!兒臣……有罪!』
說完,他又是一個響頭磕在地上,金磚發(fā)出沉悶的聲響。
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。
既揣摩了圣意,又將所有的責任都歸結于蕭云庭的『不知好歹』,同時還展現(xiàn)了自己的『兄長情深』。
不少大臣都暗暗點頭,覺得二皇子應對得體,言辭懇切。
太子蕭云啟的嘴角,卻勾起一抹難以察覺的冷笑。
太蠢了。
父皇問的是『為何』,他答的卻是『如何』。他根本沒有明白,父皇想要的,從來都不是一個標準答案。
龍椅上,皇帝蕭承德靜靜地聽著,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