朔州的風,帶著雪山頂上刮下來的寒意,卻吹不散議事廳內的暖意。
地龍燒得旺,一盆炭火在角落里發出輕微的畢剝聲。蕭云庭執著黑子,看著眼前的棋盤,久久未落。
他對面,拓跋烈魁梧的身軀坐在一張略顯矮小的椅子上,顯得有些局促。他不懂這中原彎彎繞繞的棋局,只是安靜地陪著,手里把玩著一把精致的匕首,目光卻時不時落在蕭云庭專注的側臉上。
“京城的消息,讓你煩心了?”拓跋烈終于開口,聲音低沉,帶著草原漢子的直率。
蕭云庭將手中的黑子放回棋盒,抬起眼簾,淡淡一笑:“談不上煩心,只是覺得我那位太子哥哥,有些小題大做了。”
一只信鴿剛剛送來了京城“百曉生”的密信。太子蕭云睿以搜捕二皇子余孽為名,下令翊衛率聯合京城府衙,封鎖了所有出京要道,全城大索。
拓跋烈哼了一聲,匕首在指尖轉了個圈,寒光一閃。
“他這是沖著你來的。為了一個老婆子,把天子腳下搞得雞飛狗跳,這位太子殿下,氣量可不怎么樣。需要我派人去京城走一趟嗎?我的狼崽子們,最擅長在黑夜里咬斷人的喉嚨。”
他的話里帶著毫不掩飾的殺氣,和一種理所當然的維護。
蕭云庭搖了搖頭,端起手邊的熱茶,輕啜一口。
“不用。殺人是最簡單,也是最愚蠢的辦法。我這位太子哥哥,現在巴不得我露出馬腳,好名正言順地給我扣上一頂謀逆的帽子。他封城,是做給我看的,也是做給魏辰看的。”
“魏辰?你那個安插在太子身邊的棋子?”拓跋烈對這個名字有印象,“他不會有危險?”
“當然有。信任一旦產生裂痕,就再也無法彌補。”蕭云庭看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空,“太子是在用這次全城搜捕,來試探魏辰的忠心。抓到了人,魏辰無功無過。抓不到人,魏辰就是辦事不力,甚至……是心有二志。”
拓跋烈皺起了眉頭:“那你還……”
“棋盤上的棋子,有它自己的走法。有時候,棄子,是為了更大的勝利。”蕭云庭的語氣很平靜,聽不出情緒,“不過,現在還不到棄子的時候。我只是好奇,我那位太子哥哥,面對我送他的這份『大禮』,會是什么表情。”
拓跋烈看著蕭云庭臉上那抹熟悉的、運籌帷幄的淺笑,心中的煩躁也平復下來。他雖然不懂那些復雜的權謀,但他信蕭云庭。
“你又想了什么鬼主意?”
蕭云庭伸出兩根手指,在空中比劃了一下:“b計劃。”
“說人話。”
“我讓人用一車糞水,把人送出去。”
拓跋烈:“……”
他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,饒是他這個在草原上見慣了血腥和粗獷的狼王,嘴角也不禁抽搐了一下。
“你……真是個人才。”
……
京城,天色將晚。
柳葉巷深處的一座破敗小院里,李嬤嬤蜷縮在角落,渾身都在發抖。
外面傳來一陣陣整齊的腳步聲和兵器甲胄的碰撞聲,每一次都讓她心驚肉跳。她知道,那些人是來抓她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