聽到拓跋烈的名字,蕭承稷的臉色稍緩。他對那位北境狼王的忠誠與能力,還是信得過的。
但這份信任,很快又被對眼前這個兒子的疑慮所取代。
他盯著蕭云庭,緩緩開口,語氣冰冷:“貪墨軍餉,確是死罪。皇后和太子身邊的人牽涉其中,他們難辭其咎。朕會嚴查,會申斥,會罰他們禁足思過。”
話說到這里,他頓了頓,身體微微前傾,一股屬于帝王的壓迫感瞬間籠罩了蕭云庭。
“但是,云庭。你深夜拿著這份東西闖宮,真的只是為了國法,為了軍餉嗎?”
蕭承稷的眼睛瞇了起來,里面的光芒銳利如刀。
“你告訴朕,你是不是想借著這個機會,一舉扳倒你的兄長,扳倒當朝太子?你是不是還對那個位子,賊心不死?”
這番誅心之言,讓跪在地上的劉福全身體都抖了一下。
御書房內的空氣,似乎在這一刻凝滯了。
蕭云庭卻笑了,那笑容很輕,帶著一絲自嘲,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悲涼。
他伸手指了指自己毫無知覺的雙腿,平靜地迎上蕭承稷的目光。
“父皇,您覺得,兒臣這個樣子,還能覬覦什么?那個位子,兒臣早已不配,也不想要了。”
他的聲音很穩,穩得讓蕭承稷的猜忌顯得有些可笑。
“兒臣之所以深夜入宮,是因為此事,遠比您想象的,要嚴重得多。拓跋烈在北境為國征戰,九死一生。他曾對我說,他可以死在戰場上,但不能死在自己人的算計里。將士們在前線流血,后方的糧草軍餉卻成了某些人中飽私囊的工具。父皇,若此事傳到北境,三十萬大軍,會寒了心的。”
蕭云庭的這番話,每一個字都敲在蕭承稷的心上。他將自己的動機,與拓跋烈的忠勇,與北境的安危,與大蕭的江山社稷,緊緊地捆綁在了一起。
這讓他顯得無比坦蕩,也讓蕭承稷的猜忌,顯得那么的狹隘和自私。
蕭承稷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,他當然知道軍心動搖的后果。可是一邊是江山,一邊是妻子和寄予厚望的嫡子,這讓他陷入了劇烈的掙扎。
他沉默了許久,最終像是下定了決心,語氣中帶著一絲疲憊和不容商量的決斷。
“此事,朕知道了。貪墨的官員,朕一個都不會放過。至于皇后和太子……他們只是一時糊涂,被小人蒙蔽。朕會讓他們把貪墨的銀兩雙倍吐出來,罰他們一年的用度,此事,就到此為止吧。”
他想將此事高高拿起,輕輕放下。
他想保住自己的妻子,保住未來的儲君。
他看著蕭云庭,用一種近乎命令的口吻說道:“云庭,你是皇子,當以大局為重。家丑不可外揚,此事若鬧大了,動搖的是我大蕭的根基,你明白嗎?”
蕭云庭靜靜地聽著,臉上沒有失望,也沒有憤怒。
他只是在心里輕輕嘆了口氣。
父皇,這才是你的底線嗎?貪墨軍餉,動搖國本,在你眼中,也比不過皇后與太子的體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