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境的雪,沒有半分詩意,只有純粹的、吞噬一切的冰冷。
一支小小的商隊在沒過膝蓋的積雪中艱難跋涉,每一步都像是從冰凍的泥沼中拔出腿腳。
“頭兒……還……還有多遠?”一個叫巴圖的漢子嘴唇凍得發紫,他喘著粗氣,呼出的白霧瞬間凝結在胡須上,“我的水囊早就成了冰坨子,再走下去,我感覺自己也要成冰坨子了。”
他身旁一個更為精悍的男人,名叫庫爾班,聞言只是冷哼一聲,但看向隊伍最前方的身影時,眼神里也藏不住憂慮。
“閉嘴,巴圖。抱怨只會讓你身上的熱氣跑得更快。不過頭兒,這家伙說得沒錯,這鬼地方邪門的很。那個戴面具的家伙給的路線,真的靠譜嗎?這不像是路,倒像是通往地獄的階梯。”
走在最前方的拓跋烈停下腳步,轉身看著自己這些疲憊不堪的弟兄。風雪刮在他的臉上,刀割一般,他卻連眼睛都沒眨一下。
“他沒有理由騙我們。天機閣國師是我們的敵人,自然也是他的敵人。敵人的敵人,暫時就是朋友。”
拓跋烈從懷里掏出一塊干硬的肉干,掰下一半遞給快要撐不住的巴圖。
“吃下去。他說過,翻過這座山脊,會有一個落腳的茶棚。如果我們現在停下,不出一個時辰,就都會變成真正的冰坨子。到時候,連收尸的人都沒有?!?/p>
他的聲音不大,卻有一種不容置喙的力量,驅散了眾人心中滋生的些許絕望。
商隊再次啟程。
又過了不知多久,就在巴圖感覺自己眼皮重得再也抬不起來的時候,他忽然看到前方風雪中,透出一點昏黃的光暈。
“光!頭兒!庫爾班!你們看!是光!”巴圖激動地大喊起來,用盡了最后的力氣。
庫爾班瞇起眼睛,神情反而更加警惕。
“在這種地方有光,可不是什么好兆頭。誰會把茶棚開在連狼都不愿意拉屎的山坳里?頭兒,小心有詐。”
“當然有詐。”拓跋烈看著那點微光,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,“從我們踏上這條路開始,每一步都是陷阱。但我們別無選擇,只能走進去?!?/p>
他下達了指令。
“庫爾班,你帶兩個人從側翼摸過去,看看周圍有沒有埋伏。其他人跟我來,保持戒備。”
當他們靠近時,才看清那所謂的茶棚,不過是一個用幾根木頭和破爛油布搭起來的棚子,在狂風中搖搖欲墜,仿佛隨時都會散架。
那點昏黃的光,來自棚子里掛著的一盞馬燈。
燈下,一個須發皆白的老人正佝僂著身子,對著一盆半死不活的炭火打盹。
拓跋烈帶著人走了進去,帶起一陣寒風,吹得那馬燈劇烈搖晃。
老人緩緩抬起頭,渾濁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緒。
“老人家,行個方便。我們是過路的商人,想借個地方躲躲風雪,喝口熱水。”拓跋烈開口說道,聲音在狹小的空間里顯得格外沉穩。
老人沒有說話,只是看著他們,眼神空洞。
拓跋烈也不再廢話,從懷中拿出那枚黑色的鐵牌,輕輕放在了老人面前的桌子上。
老人的視線落在鐵牌上,停頓了片刻。他依舊沒有開口,只是伸出一根枯瘦的手指,指向了茶棚后面。
庫爾班此時也從外面走了進來,他湊到拓跋烈耳邊,低聲說道。
“頭兒,后面是個馬廄,很破,但至少能擋風。周圍沒有發現任何埋伏的痕跡。不過……那馬廄太干凈了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