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城,三皇子府。
地龍燒得暖融融的書房內(nèi),熏香的青煙裊裊,與窗外飄落的細(xì)雪隔絕出兩個世界。
三皇子蕭云景將手中的白玉棋子輕輕按在棋盤上,發(fā)出清脆的一響。他頭也不抬,對著垂手站在一旁的幕僚問道:“你說,父皇把那三千個廢物點(diǎn)給了老七,是何用意?”
幕僚躬著身子,小心翼翼地回答:“殿下,依臣愚見,陛下此舉,一為安撫,二為敲打,三為……試探。”
“說下去。”蕭云景的目光依舊落在棋盤上,仿佛那黑白縱橫的世界,比朝堂的局勢更讓他著迷。
“太子倒臺,七王爺居功至偉。陛下授其西線兵馬節(jié)制之權(quán),是為安撫,是告訴天下人,他有功,當(dāng)賞。”
“這三千虎狼軍,是京城勛貴圈里最爛的一塊肉,桀驁不馴,目中無人,誰碰誰倒霉。把這塊爛肉扔給七王爺,就是敲打。警告他不要因?yàn)橐稽c(diǎn)功勞就得意忘形,這朔州的苦日子,還沒到頭。”
“至于試探……”幕僚頓了頓,聲音壓得更低,“陛下是想看看,這位在朔州蟄伏多年的七王爺,究竟是條甘于忍耐的冬眠之蛇,還是一頭能吞下爛肉,長出獠牙的餓狼。他究竟能不能,把這三千廢物,變成真正的虎狼。”
蕭云景終于抬起頭,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笑意。
“餓狼?父皇想多了。老七再有本事,還能點(diǎn)石成金不成?那三千人,是爛泥,扶不上墻的爛泥。父皇這是給了他一個天大的難題,一個燙手的山芋。若是管束嚴(yán)了,得罪了京城里那一大幫勛貴;若是管束松了,這支軍隊(duì)就是個笑話,他這個節(jié)制西線兵馬的王爺,也會成為笑話。”
“殿下英明。”
“哼,”蕭云景將手中的棋子扔回棋盒,“傳話下去,讓兵部的人‘照顧’好七王爺?shù)倪@支新軍。路上,別讓他們太舒服了。也讓御史臺的人盯緊點(diǎn),我倒要看看,我這位七弟,要怎么唱這出戲。”
同一時刻,五皇子府內(nèi),幾乎上演著同樣的對話。
太子倒下留出的權(quán)力真空,讓京城的空氣中充滿了躁動與欲望。每一位成年的皇子,都聞到了血腥味,都開始摩拳擦掌。
而遠(yuǎn)在朔州的蕭云庭,這把剛剛捅翻了太子的刀,自然成了所有人關(guān)注的焦點(diǎn)。
他們都想看看,這把刀,在接到皇帝這道看似恩寵實(shí)則暗藏殺機(jī)的旨意后,是會變得更鋒利,還是會……自斷其鋒。
……
朔州王府,深夜。
拓跋烈在書房里來回踱步,腳下的地板被他踩得咯吱作響,他心里的煩躁,比這聲音還要響亮百倍。
“你竟然就這么接了?蕭云庭,你是不是被凍傻了?虎狼軍是什么東西,你不知道嗎?那是京城所有將軍都避之不及的瘟神!一群除了吃喝嫖賭什么都不會的紈绔子弟,你指望他們幫你守衛(wèi)西線?他們不把你的王府拆了就不錯了!”
拓跋烈一把抓住蕭云庭的肩膀,試圖從他平靜的臉上找出一絲勉強(qiáng)或者后悔。
但他失敗了。
蕭云庭正坐在燈下,慢條斯理地擦拭著一柄匕首。匕首的寒光映在他深邃的眼眸里,讓他整個人都透著一股鋒銳之氣。
“拓跋烈,你覺得,一群吃飽了沒事干的狼,和一群餓了三天三夜的狼,哪一種更可怕?”蕭云庭沒有回答他的問題,反而問了一個不相干的問題。
“廢話!當(dāng)然是餓狼!”
“那如果,是一群餓了三天三夜,還被人指著鼻子罵是廢物的狼呢?”蕭云庭抬起眼,看著拓跋烈。
拓跋烈愣住了。
“他們不是狼,他們是豬!”
“豬餓急了,也敢沖上去咬人。”蕭云庭放下匕首,站起身,走到拓跋烈面前,“他們是勛貴子弟,從小錦衣玉食,心高氣傲。如今被當(dāng)成垃圾一樣扔到這朔州來,你覺得他們心里是何滋味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