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城巍峨的朱雀門,在冬日稀薄的陽光下,像一頭沉默的巨獸,吞吐著南來北往的人流。
與城門外官道上的蕭瑟不同,這里人聲鼎沸,車馬喧囂。販夫走卒的叫賣聲,官差兵丁的呵斥聲,車輪壓過青石板的咕嚕聲,混雜成京城獨有的,帶著威嚴的熱鬧。
蕭云庭的車隊,就在這片熱鬧中,被攔了下來。
為首的城門校尉叫魏通,生得人高馬大,一臉的橫肉,他臉上堆著笑,那笑意卻半點也未達眼底。
“哎喲,這不是七王爺殿下回京了嗎?末將魏通,在此給殿下請安了!”他拱了拱手,腰卻挺得筆直,身后的兵丁們更是連樣都懶得裝,個個手按刀柄,目光不善。
李信上前一步,沉聲喝道:“魏校尉,我等奉陛下圣旨回京述職,為何攔住王爺車駕,遲遲不肯放行?”
魏通臉上的假笑更濃了:“李護衛說的哪里話。殿下乃是天潢貴胄,末將哪有膽子『攔』啊?只是這京城有京城的規矩,陛下有陛下的旨意,要我等嚴查出入,不得有絲毫懈怠。這例行盤查,也是為了殿下的安全著想嘛。”
他嘴里說著“例行盤查”,可手下的兵丁們卻磨磨蹭蹭,一會兒說要核對通關文牒上的每一個字,一會兒又說車隊人數與報備的不符,需要重新清點。
一輛樸素的馬車,被他們翻來覆去地折騰了快半個時辰,連車輪底下都要敲一敲,看看是不是藏了東西。
周圍的百姓和一些進出城的低級官吏漸漸圍了上來,對著這支來自北方的車隊指指點點。
“殿下,這廝分明是故意刁難!”李信氣得臉色鐵青,手已經握住了刀柄。
“稍安勿躁。”
車簾內,蕭云庭的聲音依舊平淡,聽不出喜怒。
片刻后,車簾被掀開,蕭云庭在李信的攙扶下,緩緩走了出來。他披著一件厚實的狐裘,臉色帶著幾分長途跋涉后的蒼白,整個人看起來有些羸弱,但那雙眼睛,卻清亮得驚人。
他一出現,周圍的議論聲小了許多。
蕭云庭沒有看那耀武揚威的魏通,反而對著周圍圍觀的人群,溫和地笑了笑。
“讓各位見笑了。”他聲音不大,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,“本王奉父皇之命,從朔州回京。離京多年,沒想到京城的規矩,竟是這般森嚴。看來,父皇治下,海晏河清,連城門守衛都如此盡忠職守,實乃我大夏之福。”
他這番話,綿里藏針。既點明了自己是“奉旨回京”,又把“刁難”說成了“盡忠職守”,還順帶夸了皇帝。
魏通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。
一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窮酸書生,忍不住高聲問道:“殿下,您既是奉旨回京,為何會被攔在此處?難道這盤查,連皇子也要查上半個時辰嗎?”
蕭云庭嘆了口氣,臉上露出一絲無奈的苦笑:“這位先生有所不知。朔州地處邊陲,乃苦寒之地,本王與將士們平日里衣食簡樸,與京中貴胄自然不同。想來是魏校尉見我們一行人風塵仆仆,面帶土色,怕我們是哪里來的流民混充的,仔細盤查一番,也是應有之理。”
這話一出,人群中頓時一片嘩然。
“什么?這就是傳說中那個守住了朔州的七王爺?”
“是啊,聽說他在朔州開荒種地,把那鳥不拉屎的地方變成了糧倉!”
“可他怎么看著……這么寒酸?連車駕都如此普通。”
“你沒聽殿下說嗎?人家在邊關吃苦呢!哪像京城里的某些人,只會作威作福!”
“這城門官也太不是東西了!人家是奉旨回京的皇子,他竟敢當成流民一樣盤查?這不是打皇家的臉嗎?”
輿論的風向,瞬間變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