御書房內,龍涎香的煙氣自角落的博山爐中裊裊升起,盤旋著,卻化不開空氣中那幾乎凝成實質的沉悶。
大夏的君主,蕭承稷,端坐于龍案之后。他并未批閱奏折,只是靜靜地摩挲著一枚通體溫潤的白玉鎮紙,目光深沉,看不出喜怒。
他的兩個兒子,一左一右,站在下方。
太子蕭云啟身著四爪金龍常服,臉色因憤怒和屈辱而漲紅,胸膛劇烈起伏,像一頭被困住的怒獅。
七王爺蕭云庭則安然坐在特制的輪椅上,一身素雅的月白錦袍,襯得他面色有幾分蒼白,但那雙眼眸卻平靜如深潭,仿佛外面那場幾乎引爆全城的對峙,與他毫無干系。
時間,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點一滴地流逝。
終于,蕭承稷放下了手中的鎮紙,發出一聲輕微的磕碰聲。
“說吧?!?/p>
皇帝的聲音不高,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。
“今日在東宮門前,究竟是怎么回事。朕想聽你們自己說?!?/p>
話音剛落,太子蕭云啟再也按捺不住,猛地向前一步,噗通一聲跪倒在地。
“父皇!您要為兒臣做主?。 ?/p>
他一開口,聲音便帶上了濃重的哭腔,額頭重重地磕在冰冷的金磚地面上,發出沉悶的響聲。
“兒臣身為儲君,自問行事不敢有半分逾矩,對兄弟們更是愛護有加??伞善叩芩袢站箮е┱赘娜笋R,將兒臣的東宮圍得水泄不通!父皇,那是東宮啊!是國之儲君的臉面,是皇家的威嚴所在!”
蕭云啟抬起頭,已是滿臉淚痕,眼中盡是悲憤與委屈。
“他口口聲聲說是為了追查欽犯,可那張啟明不過一介戶部侍郎,怎會藏匿于兒臣的東宮?這分明是欲加之罪,何患無辭!他這是在指著滿朝文武的鼻子說,兒臣與朝廷欽犯有染!他這是要將兒臣置于何地?將父皇您的臉面置于何地啊?”
他聲淚俱下,言辭懇切,將自己塑造成一個被弟弟無端構陷、受了天大委屈的儲君形象。
“兒臣知道,七弟自北境歸來,立下大功,父皇對他器重有加。可他不能因此就目無君上,藐視兄長??!今日他敢圍東宮,明日他是不是就敢帶兵闖入這皇宮大內?父皇,此風斷不可長!若不嚴懲,國法何在?皇家體統何在?”
一番話說完,他再次叩首,長跪不起,肩膀微微抽動,一副悲痛欲絕的模樣。
蕭承稷面無表情地聽著,目光緩緩移向了從始至終都未發一言的蕭云庭。
“云庭,太子說的,可是實情?”
蕭云庭操控著輪椅,緩緩上前,與蕭云啟并排,而后對著龍案的方向,微微躬身。
“回父皇,皇兄所言,大部分是實情?!?/p>
他一開口,蕭云啟的哭聲都頓了一下,猛地回頭看他,眼中閃過一絲錯愕和得意。
連皇帝蕭承稷的眉毛也幾不可查地挑了一下。
只聽蕭云庭不疾不徐地繼續說道:“兒臣今日,確實帶人去了東宮。也確實,是為了追查欽犯張啟明。”
他的聲音清朗而平穩,與蕭云啟的激動形成了鮮明的對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