朔州的風雪,像是永遠不會停歇的利刃,刮在每個人的臉上。
一行三十余人的隊伍,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積雪沒過膝蓋的山路上,留下了一串歪歪扭扭的腳印,很快又被新的飛雪覆蓋。
隊伍的最前方,是蕭云庭。
他由小安子半攙半扶著,每走一步,都伴隨著壓抑不住的喘息和咳嗽。那件厚重的皮裘在他身上,顯得空空蕩蕩,仿佛一陣大風就能將他吹倒。
可偏偏是這個看似最孱弱的人,卻走在最前面,為身后的人踏出一條路。
隊伍里,氣氛壓抑得可怕。
除了風聲和踩雪的咯吱聲,便是眾人沉重的呼吸聲。
『頭兒……』一個年輕的護衛湊到王猛身邊,壓低了聲音,嘴里呼出的白氣瞬間凝結,『咱們……咱們這是要去哪兒???殿下他……到底認不認路?』
王猛回頭瞪了他一眼,絡腮胡上掛滿了冰霜。
『閉嘴!殿下自有安排,你只管跟著走!』
話是這么說,王猛自己的心里,也早就打起了鼓。
他是在朔州待了五年的老兵,對這城外的幾座山,閉著眼睛都比這位京城來的王爺熟。
往日里,大雪封山之后,山里除了幾頭餓瘋了的野狼,連個鬼影子都找不到。
這位殿下,帶著他們頂著風雪往這深山里鉆,到底圖什么?
他想不明白。
但他記得出發前,那位殿下單薄的身影,和那句『若要死,我第一個死』。
就沖著這句話,今天就算是刀山火海,他也得陪著這位王爺闖一闖。
『都打起精神來!』王猛對著身后的人低吼道,『誰敢再交頭接耳,擾亂軍心,別怪老子的刀不認人!』
護衛們被他一喝,頓時噤若寒蟬,一個個埋頭趕路,再不敢多言。
隊伍的最后面,兩個年輕的仆役縮著脖子,幾乎要把整張臉都埋進衣領里。
『李四,你說……王爺他是不是真的瘋了?』其中一個叫張三的抖著聲音問。
李四哆嗦了一下,小聲回道:『誰知道呢……不過,待在府里也是餓死,出來……好歹算是個盼頭?』
『盼頭?我看是死得更快!』張三的語氣里充滿了絕望,『這鬼天氣,就算有吃的,也早被大雪埋到地底下去了!』
他們的對話,斷斷續續地飄進風里,又很快消散。
與此同時,七王府內。
劉公公坐在燒得旺旺的炭盆邊,手里捧著一杯熱茶,臉上是說不出的愜意。
一個管事模樣的中年男人,正躬著身子,小心翼翼地為他添著茶水。
『公公,您說……殿下他們,能找到吃的回來嗎?』管事試探著問。
劉公公呷了一口熱茶,從鼻子里發出一聲輕蔑的冷哼。
『找到吃的?』他眼皮都懶得抬,『他要是能在這大雪天里找到吃的,咱家就把這炭盆里的火炭給吃了!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