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問得真誠。這份卷軸的價值,遠超一切。他愿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,滿足他們的愿望。
室內陷入了短暫的沉默。油燈的光芒跳躍著,將兩位老人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。
楊振華和劉鎮岳對視了一眼,彼此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某種深埋在心底數十年的、從未因時間流逝而淡忘,反而在末世降臨、家國蒙難時愈發清晰刻骨的情緒。
那是一種混雜著無盡悲憤、屈辱與仇恨的火焰。
楊振華緩緩閉上了眼睛,布滿皺紋的眼角微微抽動,仿佛又看到了博物館中那些泛黃的照片,聽到了歷史記錄片里幸存者泣血的控訴。劉鎮岳則握緊了拳頭,指節因用力而發白,他胸口那道在與變異體搏殺中留下的猙獰傷疤,似乎也在隱隱作痛,與那段民族痛史產生了共鳴。
良久,楊振華睜開眼,那雙歷經風霜的眼睛里,此刻沒有淚,只有一種沉淀了數十年的、冰冷的、如同鋼鐵般的意志。他看向蘇銘,聲音不高,卻字字如鐵錘砸在地上:
“蘇先生……我們兩個老家伙,都是聽著那些故事長大的。我們的父輩、祖輩,有不少人親身經歷過那個……山河破碎、生靈涂炭的年代?!?/p>
劉鎮岳接口道,他的聲音更加沙啞,仿佛帶著血絲:“如果可以……我們不敢奢求復活那些逝去的先輩,那非人力所能及。我們只希望……”
兩位老人,一位元帥,一位司令員,此刻仿佛回到了那個熱血澎湃、誓言雪恥的青年時代,他們幾乎是異口同聲,從胸腔深處迸發出那個壓抑了太久太久的訴求:
“我們想讓曾經那些參與過侵華戰爭的畜生,以及他們的后代,付出應有的代價!血債……必須血償!”
話音落下,房間里死一般的寂靜。只有油燈燃燒發出的輕微噼啪聲。
蘇銘靜靜地站在那里,他能清晰地感受到,從兩位老人身上散發出的那股幾乎凝成實質的悲愴與恨意。這不只是他們個人的情緒,這是整個民族集體記憶中最沉痛的一頁,是刻在骨子里的傷痕。末世降臨,人類內部爭斗或許可以暫時擱置,但那段被刻意模糊、卻從未被真正遺忘的歷史,那份深埋于民族血脈中的屈辱與仇恨,在擁有足夠力量的時候,必然會再次浮現。
他沒有立刻回答。目光再次投向窗外無垠的黑暗,他的視線仿佛跨越了海洋,看到了那片曾經給這片土地帶來無盡苦難的島國。末世之下,那里……如今又是怎樣一番光景?
片刻后,他收回目光,看向眼前兩位眼含期盼與決然的老人,緩緩地、極其鄭重地點了點頭。
沒有激昂的誓言,沒有夸張的保證。
只有一個簡單的動作,一句平靜卻蘊含著絕對力量的話語:
“好?!?/p>
“我記下了?!?/p>
此諾,重于山岳。此債,必以血償。
這不僅僅是為了兩位司令的心愿,更是為了告慰那無數被湮沒在扭曲歷史長河中的、不甘的英魂,為了洗凈這片土地曾流淌的鮮血與淚水。
薪火傳承,不止是力量與文明,還有那不容忘卻的……血性與尊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