重生
地球,已然死去。
這是蘇銘意識消散前,最后的認知。
天空是永恒的鉛灰色,不見日月,唯有刺骨的寒風卷著冰碴與核塵埃,嗚咽著掠過大地曾經繁華的都市,如今只剩下斷壁殘垣的剪影,如同巨獸的骸骨,冰冷地矗立在凍土之上。
而比這地獄般景象更寒冷的,是人心。
蘇銘躺在冰冷的地板上,身體的劇痛早已麻木,生命的熱量正隨著身下蔓延的粘稠液體快速流逝。他的視線模糊,只能看到幾雙沾著泥濘和暗紅血漬的腿,在他眼前晃動。
饑餓,如同最惡毒的詛咒,摧毀了最后一絲人性。
他所在的這棟位于“清幽”別墅區的家,曾經是財富與地位的象征,如今卻成了他的囚籠和墳墓。厚重的防盜門沒能擋住外面的喪尸,卻擋住了他求生的路,最終被一群曾經的“好鄰居”從內部撬開。
“動作快點!這小子平時吃得精細,肉肯定嫩!”
是隔壁那個總是一身名牌、開著保時捷的王太太。此刻,她往日保養得宜的臉上只剩下扭曲的貪婪,手里緊緊攥著一把剔骨尖刀,刀鋒上還滴著血——那是蘇銘的血。
“哼,早知道有今天,當初開社區互助會的時候,他就該把物資都交出來統一分配!自私的東西!”另一個聲音響起,是住斜對面的李教授,平日里溫文爾雅,戴著金絲眼鏡,常在社區文化節上揮毫潑墨。此刻,他正粗暴地撕扯著蘇銘身上的羽絨服,試圖找出可能藏著的最后一點食物,眼鏡片后方的眼神,渾濁而瘋狂。
“李教授說得對!憑什么他一個人住這么大的房子,囤那么多吃的?我們一家老小都快餓死了!”一個瘦高個男人一邊嚼著從蘇銘廚房翻出來的、早已過期的壓縮餅干,一邊含糊不清地附和。他是小區保安隊的趙隊長,曾經對著蘇銘這樣的業主點頭哈腰,此刻卻成了暴徒的先鋒。
劇痛再次襲來,蘇銘感覺自己的手臂被硬生生撕扯開,他甚至能聽到肌肉纖維斷裂和骨頭被敲碎的悶響。他發出嗬嗬的進氣多出氣少的嘶鳴,卻連慘叫的力氣都沒有。
“爸……媽……我怕……”角落里,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蜷縮著,她是王太太的女兒,曾經像個小公主。此刻,她看著這血腥的一幕,小臉煞白。
“怕什么!不吃他,我們就會餓死!就會變成外面那些怪物!”王太太厲聲呵斥,將一小塊帶著血的肉塞到女孩嘴邊,“吃!給我吃下去!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!”
女孩被迫張開嘴,嗚咽著,麻木地咀嚼起來。
這一幕,如同最鋒利的冰錐,狠狠刺穿了蘇銘即將湮滅的意識。連孩子……都變成了食人的惡鬼……
這就是末世。法律、道德、文明……所有人類構建的秩序,在生存面前,脆弱得不如一張廢紙。寒冷剝奪了生機,饑餓則吞噬了靈魂。
“還有心跳,生命力還挺頑強。”李教授冰冷的手指按在蘇銘的脖頸動脈上,語氣帶著一種學者式的、令人毛骨悚然的冷靜,“別浪費了,趁新鮮,主要部分我們帶走,剩下的……做成肉干,還能頂幾天。”
“聽說他父母死前給他留了一大筆錢和古董,早知道末世錢就是廢紙,當初就該逼他拿出來換成物資!”趙隊長啐了一口,開始翻找蘇銘的書房,試圖找到那些早已失去價值的財富象征。
“現在說這些有什么用?快點分解!這鬼天氣,血很快就會凍住的!”王太太不耐煩地催促,刀鋒再次落下。
蘇銘的意識在無盡的痛苦和冰冷的怨恨中沉浮。他聽著這些曾經笑臉相迎的鄰居,此刻用最平靜甚至帶著幾分“豐收”喜悅的語氣,討論著如何瓜分他的血肉,如何利用他的骨頭熬湯。
恨!
滔天的恨意如同巖漿,在他瀕死的胸腔中沸騰!
他恨這該死的末世!恨那場帶來毀滅的流星雨!恨這冰冷絕望的世界!但他更恨這些披著人皮的惡魔!恨自己的愚蠢!前世,他即便擁有財富,在末世降臨時也曾有過一絲憐憫,想過是否要幫助這些鄰居,卻被他們的偽善和逐漸暴露的貪婪蒙蔽,最終引狼入室!
若有來世……若有來世!!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