槍的震懾
又是一夜過去。
極寒如同永恒的詛咒,牢牢禁錮著這片大地。清晨,天色依舊晦暗,鉛灰色的云層低垂,仿佛觸手可及,將所有的希望都壓抑在無盡的白色之下。當蘇銘堡壘頂部的通風口,逸出第一縷用于換氣、帶著室內暖意的細微氣流時,那幾乎微不可察的溫度變化和一絲若有若無的人間煙火氣,卻像是最強烈的信號,瞬間喚醒了蟄伏在冰雪地獄中的“亡靈”。
比起昨日,廣場上的人群數量明顯稀疏了一些,粗略看去,至少減少了十分之一。那空缺的位置,無聲地訴說著昨夜發生的悲劇——重傷者在嚴寒和感染中悄然離世,虛弱者在睡夢中再也未能醒來,或許還有在絕望中自我了斷的。他們的尸體,大多已被積雪半掩,成為了這片死寂landscape中冰冷的注腳。
幸存下來的人們,狀態也各不相同。少數幾個昨天幸運搶到食物的人,臉上似乎恢復了一絲微弱的生氣,眼神不再那么空洞,但更多的,則是更加深刻的萎靡與虛弱。凍傷在他們的臉上、手上留下紫黑潰爛的痕跡,簡單的傷口在缺乏營養和藥物治療的惡劣環境下,正朝著化膿、壞死的方向發展,死亡只是時間問題。他們像一群被遺棄的、正在緩慢腐爛的傀儡,沉默地聚集在堡壘前方,仰著頭,目光死死地鎖定在那扇他們永遠無法觸及的落地窗上。
沒有喧嘩,沒有爭吵,甚至連低聲的哀求都變得有氣無力。一種死寂的、令人窒息的絕望氛圍彌漫開來,比之前任何一次瘋狂的爭奪都更加壓抑。
終于,在眾人近乎凝固的期盼中,那面單向透明的玻璃后,出現了蘇銘的身影。
他穿著一身干凈保暖的灰色作戰服,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茍,臉上甚至還帶著一絲剛剛睡醒的慵懶,一邊伸展著臂膀,一邊漫不經心地打了個哈欠。這副精力充沛、悠閑自在的模樣,與下方那群在生死線上掙扎的餓殍形成了天堂與地獄般的對比。
他甚至沒有多看下方的人群一眼,仿佛只是隨手處理垃圾般,從口袋里掏出一個還冒著絲絲熱氣的白煮蛋,看也不看,隨手就朝著下方拋了下去。
“嗖——”
雞蛋劃出一道短暫的拋物線。
下方的人群瞬間出現了一陣騷動,如同平靜(或者說死寂)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顆石子。本能驅使著他們向前涌動,但相比于前幾日那種歇斯底里的瘋狂,這次的爭奪顯得克制了許多,也更加的……高效和殘忍。幾乎在雞蛋落地的瞬間,就被一個眼神兇狠、動作迅捷如豹的男人一把撈起,他甚至來不及剝殼,就直接將整個雞蛋連殼塞進嘴里,瘋狂地咀嚼起來,噎得滿臉通紅,卻死死捂住自己的嘴,不讓任何一點碎屑溢出。
整個過程,快得驚人。沒有大規模的混戰,只有短暫的、目標明確的撲搶和得手后狼吞虎咽的吞咽聲。仿佛經過前幾日的“訓練”,他們已經自動篩選出了“強者”,并默認了這種更加“節省體力”的掠奪方式。
蘇銘對這場短暫的爭奪視若無睹。他站在窗前,心中默默計算著時間。距離記憶中第一批異能藥劑出現,還有一個星期。那才是他真正目標的第一步,眼前這些,不過是末日生涯中一點微不足道的調劑和前奏。
他的目光,如同冰冷的探照燈,緩緩掃過下方那一張張麻木、絕望而又隱含渴望的臉。最后,他的視線停留在了人群中的某處——王太太一家所在的位置。
王太太似乎察覺到了這道目光,身體猛地一顫,下意識地將自己的女兒和侄女往后藏了藏,臉上露出極度驚恐的神色。
就在這時,蘇銘動了。
他沒有再扔出食物,而是做了一個讓所有人瞬間血液凍結的動作。
他抬起手,一桿烏黑锃亮、散發著死亡氣息的狙擊步槍,從觀測塔預留的射擊孔中,緩緩地伸了出來。黑洞洞的槍口,帶著絕對的冰冷和壓迫感,居高臨下地指向了下方的人群。
“槍!”
“他有槍!”
壓抑的驚呼和倒吸冷氣的聲音響起。雖然早有猜測,但當這致命的武器真正出現在眼前時,那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恐懼還是瞬間攫住了每一個人。
沒有開槍,甚至沒有明確的警告。但就是這無聲的槍口,比任何咆哮都更具威懾力。
“退后!”
“快退后!”
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,人群如同被無形的鞭子抽打,開始慌亂地向后挪動,你推我搡,生怕自己成為那槍口下的第一個亡魂。短短幾秒鐘,堡壘門前便清出了一片半徑約十米的真空地帶。
槍的震懾
蘇銘對人群的反應很滿意。他單手穩住槍(雖然并未瞄準任何人,但威懾力已然足夠),另一只手拿起了一個早已準備好的、需要電池供電的擴音喇叭。冰冷的、經過喇叭略微失真卻依舊清晰的聲音,回蕩在死寂的雪原上空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