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今天看到一只彩色羽毛的山雞,可漂亮啦,可惜它跑得太快,我沒追上。”
“阿耶說,等你好起來,可以跟他一起去砍柴,去溪里摸魚……”
帝皇又打了勝仗,斬殺了多少異族強者;前村誰家娶了新婦,熱鬧極了;后山那片野莓熟了,紅彤彤的惹人饞……這些瑣碎的、充滿生活氣息的信息,如同拼圖般,一點點填補著蘇銘對外界認知的空白,也讓他對這個即將面對的世界,少了幾分恐懼,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親近感。
終于,在孫藥匠預言后的第三天清晨。
當第一縷金黃色的陽光,如同往常一樣,透過窗紙上小小的破洞,精準地投射在蘇銘的眼瞼上時,那熟悉的、暖融融的觸感,似乎與往日有了一絲不同。
那光,不再僅僅是外在的物理刺激,而是仿佛帶著某種奇異的穿透力,與他體內那已被引動、積蓄了足夠力量的生機,以及那恢復至接近某個臨界點的精神力,產生了某種玄妙的共鳴。
一種強烈的、源自生命本能的沖動,如同積蓄了太久太久的洪水,終于沖破了最后一道堤壩。
他集中了此刻所能調動的全部精神力量——那或許已經恢復到接近100點,足以支撐最基礎生理反應的精神力——如同推動一座沉重無比的山岳,全部灌注到了那控制著眼瞼肌肉的細微神經之上。
一下。
兩下。
三下。
那沉重如山岳的眼皮,微微顫動了一下。隔絕內外的最后屏障,出現了一絲裂痕。
更多的光線爭先恐后地涌入,刺激著他久未使用的視覺神經,帶來一片模糊而耀眼的白光,夾雜著金色的光斑。
他再次凝聚起力量,這一次,更加堅決,更加一往無前。
然后,在二囡剛剛端來蜂王漿碗,正準備像往常一樣開口呼喚“大懶蟲”的瞬間——
那雙緊閉了不知多久的眼簾,緩緩地、帶著些許粘滯感,但終究是……睜開了。
模糊的、晃動的光影首先涌入,刺得他下意識地想要閉眼,卻因為肌肉控制尚且生疏而未能立刻做到。他努力地調整著焦距,適應著這久違的光明。
首先映入眼簾的,是低矮的、由粗大原木和茅草搭建的屋頂,幾縷陽光從縫隙中透下,照亮了空氣中漂浮的細微塵埃。
然后,他艱難地、極其緩慢地,將視線向下移動。
一張湊得極近的、胖嘟嘟、帶著高原紅的小臉,占滿了他的大部分視野。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,此刻瞪得圓圓的,里面充滿了極致的震驚、難以置信,以及隨之涌上的、幾乎要滿溢出來的狂喜。
小嘴張成了一個小小的“O”型,手里端著的粗陶碗微微傾斜,幾滴金黃的蜂王漿險些灑落。
四目相對。
時間,仿佛在這一刻凝固。
蘇銘的腦海中依舊是一片空白的荒原,沒有記憶,沒有身份,只有這初次睜眼所見的光明,和眼前這張寫滿了純真與驚喜的孩童臉龐。
他張了張嘴,干澀的喉嚨里發出幾個破碎而沙啞的音節,微弱得幾乎聽不見:
“你……是……誰?”
而幾乎在同一時間,二囡那被巨大驚喜沖擊得短暫停滯的聲帶,終于發出了能穿透屋頂的、帶著哭腔的尖叫:
“阿耶!阿耶!他醒了!大懶蟲醒了!他真的睜開眼睛了!!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