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上午,十點整。
蔣南孫按照約定,走進了一家位于外灘的頂級會員制茶室。環境清幽雅致,檀香裊裊,窗外是流淌的黃浦江和對岸鱗次櫛比的摩天大樓,仿佛將城市的喧囂與浮躁都隔絕在外。然而,蔣南孫的心卻如同被浸在冰水里,感受不到絲毫寧靜。
傅長寧已經到了。他今天依舊是一身剪裁精良的深色高定西裝,但與昨日不同,他鼻梁上多了一副精致的金絲邊眼鏡。這小小的配飾,巧妙地柔和了他眉眼間過于外露的陰鷙,讓他看起來更像一位斯文儒雅的青年才俊。
但蔣南孫已經看清了這副皮囊下的真實面目。她在他對面的紫檀木官帽椅上坐下,脊背挺得筆直,雙手在膝上交疊,指節因用力而微微泛白。
“傅先生。”她開門見山,聲音清冷,“我接受你昨天的邀請,可以參與你提到的舊房改造項目。但是,我有一個條件——請你放過我父親。”
傅長寧聞言,唇角緩緩勾起一個極其燦爛的笑容,仿佛聽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話。他身體微微后靠,用一種欣賞獵物般的目光打量著蔣南孫:“蔣小姐,‘放過’這個詞,用得未免太嚴重了。我對令尊的投資‘天賦’,是發自內心的欣賞。商人逐利,我看好他這次的操作,投入資金,這是正常的商業行為,何來‘放過’一說?”
他端起面前小巧的白瓷茶杯,輕輕吹了吹氣,語氣輕松得像是在談論天氣:“至于投資風險,南孫你大可放心。令尊與我們簽訂的協議里,條款寫得清清楚楚,明明白白。哦,對了,其中有一條是關于風險共擔的,如果……我是說如果,這次投資不幸失敗了,令尊需要承擔本金150%的損失賠償。這也是為了激勵他更謹慎、更全力以赴,你說對嗎?”
150%!
那就是一千五百萬!
蔣南孫只覺得一股寒氣直沖天靈蓋,大腦瞬間一片空白,耳邊嗡嗡作響。一千五百萬!這對于如今連維持奶奶醫藥費和基本生活都捉襟見肘的蔣家來說,無疑是一個天文數字,是一個足以將他們徹底打入地獄、永世不得翻身的恐怖數額!傅長寧這不是在投資,他是在用一根無形的絞索,緩緩套上蔣家的脖頸,而控制繩索另一端的,就是他!
她感到一陣窒息般的絕望,仿佛置身于冰冷的深海,四周是無窮的壓力與黑暗,找不到任何出路。原本準備好的說辭,在如此赤裸而惡毒的陷阱面前,顯得如此蒼白無力。
就在這時,傅長寧突然放下茶杯,身體毫無征兆地向前傾,瞬間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。蔣南孫被他這突兀的動作驚得下意識向后一縮,后背緊緊貼住了冰涼的椅背。
傅長寧看著她受驚小鹿般的反應,以及那強裝鎮定卻掩不住蒼白的臉色,低低地輕笑起來,目光帶著一種貓捉老鼠般的戲謔:“南孫,我想……以你的聰慧,應該早就明白我的意思。”他的聲音壓低,帶著蠱惑,也帶著不容置疑的強勢,“沒關系,不必害怕。陸遠能給你的,我傅長寧只會給得更多,更好。無論是事業上的平臺,還是生活上的保障。相信我,蔣家跟著我,只會越來越好,重現昔日的榮光,甚至……更上一層樓。”
說話間,他竟伸出手,一把抓住了蔣南孫放在桌面下的手腕!
他的手掌微涼,力道卻大得驚人,帶著一種強硬。蔣南孫渾身一僵,一股強烈的惡心與屈辱感瞬間涌上心頭,她幾乎是本能地想要用力甩開,手腕的肌肉已經繃緊——
但,電光火石間,她想到了自己的計劃,想到了那懸在頭上的一千五百萬,想到了自己決意要為陸遠做點什么的決心……所有的掙扎與反抗,都被她硬生生地壓了下去。她死死咬住下唇,強迫自己忍受著腕間那令人作嘔的觸感,沒有動彈,只是將頭扭向一邊,避開他那令人不適的注視。
傅長寧清晰地感受到了她那一瞬間的僵硬與隨后的屈服,他眼中迸發出一種混合著征服欲和變態快意的光芒,笑容變得更加猖狂而得意。他非但沒有松開手,反而得寸進尺地用指尖摩挲了一下她細膩的皮膚,然后才志得意滿地放開。
“哈哈哈哈哈!”他向后靠回椅背,發出一陣低沉而張狂的笑聲,目光仿佛穿透了墻壁,看到了遙遠的某處,“陸遠啊陸遠……我真想看看,當你看到你心愛的女人,在我面前這副溫順乖巧、任由拿捏的模樣時,會是一副怎樣精彩的表情!那真是……太有趣了!!!”
他的笑聲在安靜的茶室里回蕩,顯得格外刺耳和猙獰。蔣南孫緊緊閉著眼睛,長長的睫毛劇烈顫抖著,屈辱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,卻被她強行逼了回去。
與此同時,精言集團銷售部。
朱鎖鎖今天精神不錯,精心打扮過,穿著一身得體又不失干練的職業套裝,正在會議室里與一位重要的客戶——王總,洽談“東籬”項目核心底商的合作事宜。這位王總是葉總親自引薦的,之前溝通了幾次,意向一直很明確,今天主要是敲定最后的細節和簽約流程。
會議室內燈光明亮,投影儀上還展示著“東籬”項目的宏偉藍圖。朱鎖鎖面帶職業化的微笑,言辭清晰,邏輯分明,將合作的優勢和細節闡述得十分到位。王總起初也聽得頻頻點頭,氣氛融洽。
“王總,關于我們剛才討論的扣點比例和推廣支持,如果您沒有其他異議的話,我們可以……”朱鎖鎖拿出準備好的合同草案,正準備推向對方。
突然,王總毫無預兆地猛地一拍桌子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