與朱鎖鎖在咖啡館門口分開,蔣南孫獨自坐上回程的地鐵。車廂微微搖晃,窗外飛速掠過的城市光影,讓她感到一種莫名的疲憊與孤獨。
她強迫自己不再去想那個不該想的人,將注意力轉回到傅長寧和那個危險的計劃上。這是她唯一能為他做的,也是轉移內心痛苦的一種方式。
回到與奶奶暫時棲身的小公寓,推開門的瞬間,一種不同尋常的寂靜撲面而來。往常這個時間,奶奶要么在客廳聽著收音機里的戲曲,要么在陽臺侍弄那幾盆精心養護的花草。然而此刻,屋內空無一人。。。
“奶奶?”蔣南孫試探著叫了一聲,無人回應。一種不祥的預感悄然爬上心頭。她快步在各個房間找了一遍,確認奶奶不在家。
心里一沉,她立刻拿出手機,撥通了負責白天照顧奶奶的鐘點工阿姨的電話。
“阿姨,我奶奶呢?怎么沒在家?”她的聲音緊繃著。
“蔣小姐啊,”電話那頭的阿姨語氣如常,“下午的時候,蔣先生回來了,說要帶老太太去醫院復查一下身體,讓我先回去了。怎么,他沒跟你說嗎?”
我爸?蔣南孫的心跳漏了一拍。父親蔣鵬飛自從家變后,幾乎處于半消失狀態,偶爾出現也是唉聲嘆氣或是眼神閃爍地試圖打聽還有沒有“門路”搞錢,他怎么會突然這么“孝順”地帶奶奶去看病?而且,事先完全沒有通知她!
“沒有……他沒跟我說。”蔣南孫的聲音有些發干,“阿姨,他們去哪家醫院了?”
“這……蔣先生沒說,我也沒好多問。”阿姨回道。
掛了電話,蔣南孫立刻撥打蔣鵬飛的手機,鈴聲響了許久才被接起。
“爸!”她的語氣帶著急切,“你把奶奶帶去哪家醫院了?怎么都不提前跟我說一聲?”
電話那頭的蔣鵬飛語氣卻出乎意料的輕松,還帶著點久違的意氣風發:“南孫啊,慌什么?我帶你奶奶來仁和醫院做個全面檢查,她年紀大了,定期檢查身體不是應該的嗎?我還能有什么壞心?你就放一百個心吧!”
這過于輕松的解釋,反而讓蔣南孫心中的疑慮更深。“不對,”她敏銳地抓住關鍵,“爸,你哪來的錢帶奶奶到仁和醫院做全面檢查?那里的費用不低!你是不是又。。。。。又去跟誰借錢了?!”最后那句話,她幾乎是帶著恐懼問出來的。蔣家好不容易才從債務的泥潭中掙扎出來,她絕不能再看著父親重蹈覆轍。
“嘖!南孫,你這話說的!”蔣鵬飛的語氣頓時變得有些不爽,但似乎心情極好,并未動怒,反而帶著一種炫耀般的口吻,“爸在你心里就是這么不堪,永遠翻不了身是吧?我跟你說,爸爸最近是遇到貴人了!真正的貴人!人家是慧眼識珠,看中了我的投資眼光和魄力,愿意資助我,讓我東山再起!你就瞧好吧南孫,爸爸很快就能把之前的債都還清,重新鑄造我們蔣家的輝煌!到時候,比從前還要風光!”
蔣南孫握著手機,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瞬間竄遍全身。貴人?看中父親的投資天賦?這簡直是天方夜譚!父親所謂的“投資天賦”,早已用蔣家傾家蕩產、老宅易主的慘痛代價證明,那根本就是一場基于貪婪與無知的災難!在這種時候,怎么可能還有什么“慧眼識珠”的貴人出現?
“爸!你聽我說!”蔣南孫的聲音因為震驚和恐懼而微微顫抖,“這里面絕對有貓膩!天上不會掉餡餅!你千萬別再相信什么投資了!我們家好不容易才緩過一口氣,奶奶年紀大了,經不起任何折騰了!萬一。。。。。。萬一再出事,我們就真的萬劫不復了!”
“閉嘴!南孫!”蔣鵬飛像是被戳到了痛處,瞬間如同被激怒的獅子,在電話那頭低吼起來,那聲音里充滿了長期壓抑后的偏執和一絲瘋狂,“難道你不想我們蔣家重新站起來嗎?不想回到以前那種被人尊重、衣食無憂的日子嗎?還有你媽!她以為離開我就是對的,就是明智的選擇!我蔣鵬飛就是要證明給她看,跟著我,才是她這輩子最正確的決定!南孫,你難道不想我們一家人重新團聚,像以前一樣嗎?!”
像以前一樣……
這句話像一把鑰匙,猝不及防地打開了蔣南孫記憶的閘門。曾經那些無憂無慮的時光,夏日老洋房里穿堂而過的涼風,冬日壁爐前一家人圍坐的溫馨,父母尚未離心時的笑語。。。。。。那些被她刻意封存的美好回憶洶涌而至。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