時景寧應道:“是,只是當時我手工拙劣,辜負縣主期望了?!?/p>
“你替我刻完兔子后,好像沒有拿走那把刻刀,但我不記得把它丟哪兒去了……”
這十個郎君來候選,應該不可能隨身攜帶舊刻刀過來。而莊上都是軍中退下來安置的老兵,哪有人會用刻刀?
或許,殺害福伯的那把兇器,就是當年她買的那一把。
只是她當時孩子心性,這么久前的事,早已忘得差不多了。
時景寧卻清楚記得與她之間的點滴,就如謹慎珍藏著自己寥寥無幾的寶物般,輕聲道:“縣主忘記啦,你當時隨手把刻刀丟在抽屜里,夫人還教你不應如此馬虎地把鋒利的東西亂放,以免下次割到手呢?!?/p>
說到夫人,他神情黯了黯,又道:“夫人當時拿了紙張讓你包好,縣主還記得嗎?”
就如一道白光驟然在千燈腦中閃過,她猛然想起來,多年前那個夏天,她將那把刻刀放在何處了——
在母親的教導下,她用紙將刻刀厚厚裹好,包成一個巴掌大的長條紙封,收到了母親放針線的抽屜中。
——也就是,母親臨去之時,讓她尋找書信的那個抽屜。
她沒有在抽屜中找到書信,但,也沒有在抽屜里看到那把被包好的刻刀。
消失的刻刀,最終出現在了柴房,成了殺害福伯的兇器。
而那封信……母親說能改變她人生際遇的信,至今也沒有下落。
母親的死,與那封信……會有關聯嗎?
那一夜,是兇手殺害了母親后又取走信件嗎?信上的內容,究竟是什么?
許是太過疲憊,千燈的脊背又冒出了涔涔的虛汗。
她勉強定了定神,拉回思緒,吃完了手中的小餅。
在時景寧殷切的目光中,她將食盒蓋好,連同里面剩下的三個點心還給他,說:“多謝啦,承蒙你關懷了,這餅很好吃。但你我畢竟身份不便,剩下這些,你帶回去吧?!?/p>
時景寧眼神微黯,默然接過來,低低道:“好。”
時景寧離開后,千燈在墻角站了一會兒,思索自己面對的局勢。
莊子有朔方軍鎮守,如同鐵桶一般,無論兇手是誰,她都不怕任何人逃離。
候選人們三人共室而居,足以互相監督。只要從中下手,他們的行蹤不難捉摸。
她慢慢往回走,正在思索如何不動聲色地摸清他們底細時,耳邊忽然傳來一陣似有若無的樂聲。
樂聲臨水傳來,聽不真切,卻滿是傷悼之感。
這凄切哀涼如煙霧紗簾,將她緊緊包裹。這一刻失去母親、失去所有至親的痛苦全都涌上了心頭,令她恨不得撲在某一個溫暖的懷抱里,狠狠大哭一場。
可這世上,哪還有人,能那般擁著她,成為她堅定不移的依靠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