聽在耳中的殘忍話語,化成千燈筆下血淋淋的記錄,強迫她將所有字句都聽進去,深刻入心,行經大腦,再從指尖流瀉而出。
在這周遭可怖局面之中,凌天水查看著尸體,卻還感嘆了一句:“這個兇手,下手非常準,力道也很夠。雨中窄巷,死者倉促入內,他能分毫不差地一擊即中,做得很干凈利落。”
崔扶風道:“孟蘭溪那般文質彬彬的一介書生,不太像這般兇悍的老手。”
凌天水沒回答,只繼續查驗尸身的其他地方:“死者指甲內有泥沙,口鼻泥沙俱有泥污,應系中刀后面朝下撲倒于泥水中,企圖呼救時嗆咳入口部、肺管所致。”
說到這里,他又再度檢查于廣陵心口的致命傷,沉吟片刻。
一直埋頭記錄的千燈終于抬起頭,向著他、也向著于廣陵尸身的地方看去,等待著他后面的話。
“傷口內泥沙水漿甚少,不像在泥漿中過久接觸過,與口鼻、指甲處迥異。”凌天水終于緩緩道。
崔扶風仔細一想,回頭與千燈確認:“我記得當時尸體是泡在泥水中的吧?”
千燈點頭肯定:“是,我當時便在現場目擊,于廣陵的尸身俯撲于夾道水坑中,雙手舉至肩上,似是臨死前努力要撐起身子,但……”
“這便是一個難以解釋的怪異之處了。”凌天水又檢查了于廣陵的眼角、耳朵、足部,確定道,“尸體生前確系于泥水坑中掙扎過,死者在水坑中瀕死直至死亡,確定無誤。”
崔扶風質疑道:“可,他全身上下只有一處致命傷,在泥水中喪命,兇手也將兇器拔出丟棄了,可那處傷口卻獨獨未曾接觸過泥漿,豈非怪事?”
“除非那個時候,他的傷口被護住了。”
凌天水這話一出口,崔扶風和千燈都覺匪夷所思。
按理,兇手殺害了于廣陵,肯定不可能保護他的傷處,而于廣陵當時在泥水中掙扎,臨死前還企圖撐起身子,更不可能捂住自己傷口。
難道是旁邊還有另一個人存在,替他護住過傷口,希望能解救他?
“難道……是鄭君山?”崔扶風下意識脫口而出,隨即又搖頭否定,“不可能,他當天并未遲到,也就是說于廣陵臨死之時,他并不在夾道中,更不可能救助他。”
千燈也道:“我記得,他對商洛說的是,‘不小心發現了兇手作案的手段,只是當時還不知道他在干什么’。若是他目擊了殺人現場,肯定不會這樣說。”
“作案手段,只是當時還不知道……”凌天水若有所思。
“對,所以兇手事先便動了手腳準備殺人,而且很可能是在夾道內,被鄭君山湊巧看見了——我想,或許他動的手腳,與尸身上怪異的現象有關?”
千燈的判斷讓崔扶風微微點頭,覺得很有可能。
而凌天水的目光則落在于廣陵遺體上,端詳片刻后,又問:“兇器在何處?”
崔扶風今日來義莊,隨身攜帶那柄兇器而來,當下便取出來交給他。
這匕首連柄長約一尺,刃寬約一寸半,因是血水中撈起來,又逢多日秋雨連綿,匕身有一層不太分明的銹跡。
凌天水一手持刀把,一手持刀尖,將它在手中翻轉看了看,道:“這把匕首,刃身的火刺都還沒打磨,刃口只開了粗粗的鋒刃,刀把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