鳴鷲嚷道:“那肯定是他到公主府去了,還摸死人的臉!”
第七十五章第二重真相
見他這般無禮,即使蕭浮玉正惶恐萬狀,也忍不住對他怒目而視,憤恨怨怒:“你敢胡言亂語,毀我娘聲譽?”
“嗤,我都快被你們母女冤死了,管你娘什么生不生、育不育的,全京城誰不知道你娘最愛俊俏郎君……晏蓬萊,我聽說你以前就是她裙子底下的那個什么什么……”
幾人都知道他要說的是“裙下之臣”,晏蓬萊無可辯駁,只能認承:“是,郜國公主生前予蓬萊有恩,因此她去世后,我確曾去祭拜過她。只是此舉愧對縣主,所以我心神不寧,袖上沾染了香灰也未察覺。”
千燈反問:“晏卜丞之前不是說,你與公主反目成仇,早已斷絕往來嗎?”
晏蓬萊輕嘆:“逝者已矣,仇怨當解,恩情當記。”
蕭浮玉也硬著頭皮道:“對……他確實來拜祭過我娘,我看他心誠,所以允了他,怎么,零陵縣主不允許嗎?”
“晏郎君雖在我后院,但他是自由身,念著舊情去給公主上一炷香,也屬正常。但不正常的是,素有潔癖的晏郎君,日日焚香都是雙手潔凈,可為何上一炷香卻會染到袖口?而且,上香都是在靈位前的香爐內,怎么停靈后殿的公主臉上,會出現香灰呢?”
千燈抬手揭開旁邊的博山爐上,用鳳嘴箸撥開香灰,任由裊裊煙氣彌散:“直到我在務本坊鄭宅,看到了死于香灰之中的鄭饒安,我才明白了一切的原委。”
太子縱然心亂如麻,聽到此話也有些詫異,不知她為何提到此事:“兵部郎中鄭饒安?孤看萬年縣上報,說他在家中閉戶焚物,不幸身亡,可是如此?”
“他確實是閉門而死,但死因是因為不知朱砂焚燒有毒,年老體衰被熏蒸而死。當時我與北衙禁軍司階凌天水一同去檢驗了尸身,有驗尸檔案在此。”
千燈說著,取過手邊的卷宗,翻到鄭饒安尸身情況,念出遺容一段:“死者面部朝下,俯身跌撲于熏爐中,面部半埋香灰,雙目半張,未能徹底閉合——我看到鄭饒安這副死狀時,自然想起了大長公主,他們一前一后,一個溺亡于水,一個熏亡于火,卻都在死后無法瞑目,原因為何?”
太子思忖著,目光在蕭浮玉的臉上緩緩掃過:“是香灰。”
“正是香灰。”千燈從博山爐中撚起一撮香灰,以指尖輕輕暈開,“人死之后,皮膚未曾腐壞時,依舊還有彈性,若是失水則干燥卷縮。看來,當日大長公主無法瞑目之狀,是有人用布包好香灰,放在郜國公主的雙眼之上熏炙,才使得她眼周的皮膚干燥,眼皮皺縮,因此雙目半睜。昌邑郡主正是利用母親的遺骸,再結合尼姑呈上的禱文,謊稱大長公主是因掛心郡主婚事而難以瞑目,終于爭得了熱喪成親的旨意。”
太子盯著蕭浮玉,聲音滯澀:“昌邑,你之前那般哀哭懇求,痛惜你娘不肯瞑目……難道,竟都是對孤、對朝廷使的手段?”
蕭浮玉搖頭流淚,矢口否認:“不,殿下、殿下一定要信我!在這世上,我最可倚靠的人就是我娘,我愛她敬她,怎會用我娘的死來耍手段,為自己謀利?”
太子與她自小相識,她更是先皇定下的準太子妃,兩人自幼情分,此時見她哭得撕心裂肺,心下亂成一團,委實不愿相信。
“其實昌邑郡主此舉雖然有違人倫,卻不能算不孝。因為這是大長公主的遺愿,郡主所做的一切,包括將昌化王府牽扯入此案、抓住機會熱孝成親、誣陷我的夫婿候選人為兇手等,全都是大長公主指點的方向。”
鳴鷲狠狠呸了一聲,怒道:“大唐太子,這種毒蛇腸子的女人,你要是不收拾她,我回紇不服!”
太子繃緊下巴,勉強道:“王子放心,此事若是屬實,朝廷定會秉公處理,還王子一個公道。”
“殿下,我沒有!我娘薨逝,我比誰都傷心痛苦!”蕭浮玉跪在太子面前,滿面淚痕,“我只是、只是一心想為我娘報仇,所以杯弓蛇影,覺得人人都是兇手……殿下,案子發生之后,我娘的侍女親眼所見,那日曲江池內,零陵縣主的一個夫婿來找過我娘!她為了替那人脫罪,定要說我娘是自盡的,她含血噴人!”
“含血噴人的,是郡主才對。”千燈毫不留情推翻了她的辯解,“大長公主明明做了溺水的噩夢,卻還選擇到曲江池游玩,并且不偏不倚選中了郎君們為我慶賀生辰的水榭不遠處,為此還清除掉了閑雜人等——為的,就是讓她赴死之時,身邊只有我們昌化王府的人在,坐實這樁大罪!”
蕭浮玉雙唇顫抖,一個字也說不出來。
“原本你們想要栽贓的人,當然是我。可惜我那日身邊始終有人,未曾落單,因此而沒有了作案可能。但只要我的未婚夫候選人為我謀害公主,這罪狀自然也能算在我的頭上。而在你娘出事之前,鳴鷲王子曾與你爭執,提到了“信”和離開,這讓你們決定將他列為兇手人選,并開始針對他進行了一系列布局陷害。
“要陷害回紇王子,本來并不容易,但鳴鷲王子如今在我的后院,而后院之中,剛好有一個人承過公主之恩,可以為你們公主府所用……”
千燈說著,目光轉向晏蓬萊:“晏郎君,你之前曾對我說,你與大長公主已經決裂。但事實上,你在決裂之后還為大長公主做了許多事情,顯然已經重修舊好了。”
“是,蓬萊雖然多番遮掩,但還是瞞不過縣主慧眼。”晏蓬萊立于她面前,神情沉靜,而唇角竟微微揚了揚,“我本是一介白身,短短時間成為太卜丞,皆承大長公主之力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