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如今她拈著這朵微小絨羽,感覺自己已經一腳即將邁入門檻,卻被一層紗擋在外面。
明明只需抬指便能戳破,可她終究是未能找到可以進襲的那個點,不得門而入。
凌天水在旁邊安靜等待著她,沒有出聲。
千燈佇立于濺滿鮮血的馬車廂前,旁邊是收拾昌邑郡主和車夫尸首的士卒,鮮血的氣息籠罩了她,周身仿佛陷入一片寂靜。
就在屏息安靜之中,凌天水忽然微皺眉頭。
隨即,千燈的耳朵也聽到一陣沉悶的敲擊聲,緩慢又艱難地傳來,咚——咚——
尚未等她分辨出聲音來自何處,凌天水已經一手搭上腰間長刀,俯下身戒備地看向馬車底部。
車廂下方、車輪中間,有個寬大厚實的樟木箱子被繩索綁得嚴嚴實實的,懸掛在車下。因為車子下方有障泥板,隔絕了他們的視線,因此他們之前未曾察覺到下面還藏著這么大的東西。
那箱中赫然有東西在艱難動彈著,竭力撞擊箱壁,讓它發出一點聲響來。
凌天水分辨出了里面的聲音,毫不遲疑地揮刀隔斷繩索。
在箱子落地的一瞬,他探身入馬車下,減緩了箱子與地面撞擊的同時,也將它一把拖出,打開了箱蓋。
箱子內蠕動的,是一個被綁得嚴嚴實實的少年,頭上蒙著黑布頭套。
眾人聽到動靜圍攏過來,紀麟游摘下頭套一看里面人的模樣,驚喜不已,扯掉他口中堵著的破布,大呼:“商洛,可算找到你了!”
這被藏在馬車下的少年,正是他們苦苦尋找了多日的商洛。
商洛神志不清,眼神渙散,只憑著求生的本能用頭撞著箱子。若不是此時他剛好稍有點意識動彈,恐怕再過一兩日無人察覺,他便要死在馬車下的箱子內,徹底消失在這世上。
眾人趕緊幫他解開捆縛的繩索,先拿水幫他潤潤嗓子。
商洛茫然半睜著眼,長久不見日光的眼睛一片虛焦,許久才終于可以分辨出面前的人。
他看見縣主的容顏在眼前漸漸呈現,她的目光中有欣喜有憂慮,如同此時照在他身上的日光一般,驅散他多日的噩夢。
他忍不住眼淚直流,嘶啞著聲音喃喃問:“縣主,我……是做夢嗎?還活著嗎……”
千燈抬手輕撫他凌亂的鬢發,含笑的眼中帶著欣慰的濕氣:“不是做夢,你已經沒事了。”
商洛應了一聲,抬手想抹去眼淚,可這些時日手足一直被捆綁著,早已失了力氣,根本抬不起來。
他腦子恍惚嗡鳴,卻也知道這不對勁,茫然問:“我……我的手怎么……動不了?”
說著,他竭力想要抬手,可使盡了力氣,也只能動彈兩下指尖。
紀麟游拍拍他的手足:“廢話,捆這么久,肯定麻痹了!”
千燈握著他的手,幫他摩挲著關節,安慰道:“別擔心,多活動活動就好了。”
“是啊,別擔心,好好休養幾日,你又是活蹦亂跳一個小調皮了。”紀麟游將他抱起,“走,這地兒血腥氣太重,我們先帶你回王府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