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堂捧著托盤來到千燈面前:“縣主,為你準備的花?!?/p>
上巳日流行簪花,長安貴女競相佩戴奇花異草,儼然有斗花之風。
作為長安首富的金家,自然不落人后。托盤上是一支初開的牡丹“綺琉璃”。緋紅的花瓣太過濃艷,以至于在春日照耀下,散發出琉璃一般淡淡的光輝。
“金郎君費心了?!被ㄒ鸭粝?,千燈也不拂逆他的心意,將原來的堆紗宮花取下,換了這朵牡丹。
這稀世名花佩戴在她的云鬢之上,花朵與人交相輝映,在梨花清明、玉樹堆雪之下,她如同世外仙姝,光華攝人。
千燈與一眾郎君把酒祝東風,無風自落的花瓣零星散在他們的杯盞中、鬢發上,如同下了一場細碎春雪。
千燈放下酒盞,目光在面前一位位郎君身上看過去。
與去年在莊子上的小宴差不多的情形,她居上首,諸位未婚夫婿候選人在下首列幾而坐。只是仿佛有默契般,今日每個人都佩戴著她所送的鎏金銀香囊,各式瑞獸與各位郎君相映生輝。
春色如許,滿座琳瑯。
只是來的來,去的去,人事已非。
去了舊的蘇云中、南禺、于廣陵、時景寧;來了新的凌天水、鳴鷲,還有影跡匆匆的簡安亭、楊槐江。就連一直都在的崔扶風,也變了身份,從幫她遴選的人,變成了候選人。
喝了兩杯酒暖暖身子,眾人折下柳枝,到清澈流泉邊洗凈雙手,以柳枝蘸水,互相潑灑祛邪。
春衫薄薄,被水花濺濕,清泉流響,伴隨著他們互相潑水的笑聲。
在郜國公主案完結后,籠罩他們的陰影終于一掃而空,春陽和暖,春水蕩漾,在這樣融冶晴好的春日,每個人似乎都很開心。
就連千燈也暫時從壓在心頭的陰霾中走了出來,成了一個真正的十七歲少女,揮著柳枝向每個郎君潑灑泉水,也歡笑著躲避每個郎君向自己灑來的水珠。
她的臉頰與發間綺琉璃一起,都濺上了晶瑩水珠,在日光下光華奪目,不可逼視。
回頭看見坐在梨花樹下的商洛,千燈扯著裙裾從泉邊眾郎君的包圍中脫出來,將柳枝上的水向他灑去:“來,商洛,幫你驅邪避災!”
身后的郎君們也紛紛跟上,給商洛灑水。
商洛的手還不靈便,沒法抱住頭,只能左右擺頭哇哇亂叫:“你們等著,明年我給你們每個人都潑一大桶!”
“等著呢,那你趕緊好起來啊!”
在眾人的歡笑聲中,千燈回過身,看向凌天水,想看看在這樣歡快的氣氛中,他是不是會露出那夜一閃即逝的笑靨。
可她對上的,只有那雙一如既往犀利鋒銳的眼,神情也依舊冷淡,與這般歡喧的場面格格不入。
只是頰邊被她灑上的水珠在日光下閃爍著微光,使他面容的線條稍顯柔和,那懾人的凜然氣勢也終于沖淡了一些。
“縣主,”身旁薛昔陽扯扯她的衣袖,嗓音柔婉,“咱們入席吧。”
鬧了一場后,眾人都有些口渴,侍女斟上金橙飲子,送上各式花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