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是時景寧。”千燈喉口微哽。
“對。我記得他臨終之時,曾在你掌中寫了個兔子。不知那是何用意,你可知曉了?”
千燈搖頭:“零陵愚鈍,至今未曾理解是何用意。我想,或許是因為我們小時候一起在莊子上養過兔子,他臨終之前,想起了我們當年最開心的過往吧……”
太子卻道:“衣不如新,人不如故。零陵,你我幼年相識,又共過好幾次患難,若說過往,這世上誰能及得上我們?論起來,你后院所有的郎君,其實都是后來的。”
此話雖是事實,但此時從他口中說出,卻帶著怪異的感覺。
畢竟,他是堂堂東宮太子,拿自己與已故之人相比,大失身份。
千燈只能聽而不聞,只道:“另外,北衙禁軍的司階凌天水,他之前在西北長大,性情也穩重可靠。如果此次我不去西北的話,想讓他替我前往龜茲,將我父祖的衣冠送過去也算名正言順。我不熟悉軍中流程,不知如何將他調到昌化王府比較方便?”
她雖盡量說得輕描淡寫,但太子又豈會不知曉她的用意,他垂眼啜茶,茶煙冉冉,讓他沉思的神情有些模糊。
千燈便又道:“我知道此事是比較為難,但……只是臨時調用,應當不妨吧?”
“其實,我看過那個凌天水的履歷。他不僅是北衙禁軍的人,也算是朔方軍的人。據我所知,朔方軍在長安這邊的事務,一貫是由他負責的?!碧诱f著,擱下茶碗,口吻盡量輕描淡寫,“所以,朝廷這邊,我會讓人去說一聲的,至于行與不行,還是得看他自己、還有朔方軍那邊的意思。”
“是,只需殿下一言即可,其他的,我與他會解決?!鼻舭葜x了他。
太子事務繁忙,她也有無數事情壓在心頭,說完了要緊事情,喝完了兩盞茶便告辭分別了。
太子起身送她出殿,看著她沿著長廊步步遠去的背影,神情微冷。
“北衙禁軍司階,凌天水?!?/p>
第一次見到這名字,是在千燈上呈給內局的奏表中。
當時司天臺認為,候選夫婿人數以偶為吉,因此給她又擬了一堆候選人,要湊到雙數。
但,其他人零陵都沒有放在心上。在朝廷為她擇婿這件事中,她一直都抱持一種置身局外的姿態,觀察著所有候選夫婿,不曾干涉過朝廷和內局為她選的任何一個人。
——唯有這個凌天水,是她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主動上表,請求讓他成為自己夫婿候選的。
所以,其他所有夫婿,她都是被動的、任由朝廷安排的,唯有這個凌天水,是她自己想要的。
原來這世上,真的有一個人,是零陵自己喜歡的、甚至對他執著的嗎?
等到千燈的身影徹底消失,太子才回過頭,詢問跟前的宦官:“如今節制北衙左神策軍的人是誰?”
太子發話,節制左神策軍的宦官張百灣立即便帶著名冊過來了。
北衙禁軍左神策軍司階凌天水,履歷十分簡單。
他來長安之前,原是朔方軍信字旗下一名校尉,隨臨淮王入京平亂后,攜家書到族中認祖歸宗。朔方軍念在他曾有戰功,又與上下熟悉,因此舉薦他進入北衙禁軍中,負責與朔方一應對接事務。
兵亂后將領擢拔飛快,他驍勇出眾,很快被擢升為司階,一個不高不低的軍官。
太子略略掃了幾眼,問:“這個凌天水,你可熟悉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