推門進屋,不大的室內一覽無余,放在桌上的一壺二杯和油燈依舊還在,邢窯白瓷杯壺,配著邢窯白瓷高腳燈,看起來跟一套似的。
可是,千燈的目光從白瓷高腳杯轉到冊子上,緩緩念出了自己意料中那盞燈的名稱:“西首第二間房,設邢窯白瓷壺一、杯二;高腳白瓷蓮花紋燈一。”
聽到她念出來的蓮花紋瓷燈,英嫂子一拍腦袋,說道:“可不是么,當時雖然匆忙,但那盞燈兒我還記得,所有燈盞里就數它精致,腳高高的,白瓷透亮,周邊刻著蓮花紋,口沿還描金呢……”
說著,她的目光落在桌上這盞雖也算得上精致,但上下左右通身都找不出蓮花紋樣的瓷燈上,面露遲疑之色:“怪了,這盞燈,和我記得的那盞好像對不上啊……”
“是的,確實對不上。”千燈合上冊子,抬眼與崔扶風對望。
崔扶風眼神復雜,聲音也壓得低低的:“縣主的意思是,紀麟游殺害金堂只是被人設計的假象,真正的殺人手法,其實出在那盞油燈之上?”
千燈點頭,一言不發地再瞧了那盞燈一眼,轉身走出房間,示意將門重新鎖好。
見她神情沉沉的,玳瑁有些擔憂,忍不住問:“縣主,這個燈盞和原來的對不上……要緊嗎?”
“要緊。”千燈低低的,以她聽不清的聲音說,“因為它,決定了兩位郎君的生死。”
崔扶風看她的神情,知道她已理出了本案的一切來龍去脈。
他陪著千燈回到屋內,問:“是否讓凌天水過來,我們商議一下?”
“不。今日我們發現的所有事情,不要對他透露。”千燈卻毫不遲疑道。
崔扶風望著千燈臉上略顯冰涼的神情,緩緩明白了什么:“這么說,凌天水他……?”
千燈點了點頭,按住自己突突跳動的太陽穴,低聲說:“我現在心里很亂,我不愿承認,可事實就擺在眼前……該怎么辦?”
第五十七章入局
有一瞬間,千燈甚至有點懊悔,覺得或許自己不應該再追查下去,如今到了這般局勢,她竟不知該如何是好。
崔扶風望著她,目光與她一般紊亂,喃喃道:“不可能,凌天水怎會如此?他是……以他的身份,他不可能入局的。”
聽出他的弦外之音,即使一直克制著不去探尋凌天水身份的千燈,此時終于忍不住開口詢問:“他在朔方軍那邊,是什么人?”
崔扶風深深望著她,想著那一刻她留在凌天水衣上的泥印,想著他們避開所有人的目光對望的那一瞬,一時之間因為心口的悸動,那三個字差點要沖口而出。
但最終,他克制住了自己的沖動,換成了含糊的五個字:“很重要的人。”
千燈自然知道,以凌天水的能力,以他過往中隱約展現的背景,還有他那凌駕于人的氣勢,甚至曾讓她無數次聯想到臨淮王,絕不可能是個普通人。
“無論如何、無論他是什么身份、為了什么原因,他都不應該這般做。”千燈回想著案子中的種種細節,只覺胸口悶痛,曾經盤踞于心口的信賴有多少,如今化成的憤懣就有多少。
他曾是她最信任的人,她不顧一切想要托付一切的人。
所以當他坍塌的時候,她也是這世上最悲慟難過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