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終,她身軀脫力,手中的鞭子從掌握中滑落,整條身軀虛脫地趔趄后退,靠在了柳樹上。
盯著面前脊背鞭痕縱橫的男人許久,她咬牙從牙縫間擠出艱難的幾個(gè)字:“你走吧。你救過我,也對不住過我,從今以后,一切一筆勾銷!”
而凌天水沉重地喘息著,慢慢轉(zhuǎn)回頭看向她,目光中埋藏著深濃的復(fù)雜情緒:“零陵縣主,今日所受的傷痛恥辱,我必將銘記于心。總有一天……總有一天……”
總有一天,會后悔,還是會后怕?
千燈不知道。
她只知道,像他這樣的人,一旦縱虎歸山,必定不是好事。
可她死死地盯著他,通紅的眼眶中倒映著他在劇痛中依舊挺直不屈的身影,一瞬間,忽然想起了第一次見面,那道破開夜空的閃電照亮了他的面容,讓她此生再難忘卻。
就像她年幼時(shí),被父親抱在懷中狩獵,看見那只山林中矯健的玄豹。
近在咫尺的危險(xiǎn),近乎窒息的恐怖,令她掌心出汗,心跳急促又興奮難名。
那一夜她夢見了他。
夢見他從深淵中將她拉出來,拯救她飛往九天之上,超脫所有的痛苦與悲哀。
然而那終究只是因?yàn)椋砩夏欠N父祖般安全穩(wěn)定、令她著迷的氣質(zhì)而產(chǎn)生的錯(cuò)覺而已。
那么強(qiáng)勢地破開她人生的男人,只是為了謊言而來,一切都是蓄謀已久的陷阱與利用。
心口怨憤讓她疼痛已極,恨不能再度抽出他所送的利刃,刺入他的心口中。
她狠狠回過頭去,將雙腕上他贈與的那對臂釧扯下,狠狠丟棄在他的面前。
“凌天水,從此之后,我們恩斷義絕,再無瓜葛!”
說罷,她決絕拭干了淚,轉(zhuǎn)身趔趄離去。
“零陵縣主!”
凌天水扶著身旁樹干,強(qiáng)撐著站起身,對著她的背影嘶吼。
千燈聽若不聞,腳步雖有凌亂,卻始終頭也不回。
她丟棄了他,就像丟棄掉他所贈的禮物,沒有半分猶豫。
夕陽已近黃昏,暈紅的斜陽照射入柳樹林,也射入他的眼中,一片血色彌漫的天色中,竟與他年幼時(shí)那片染血般的荒漠一般。
他咬緊牙關(guān),凌厲的嗓音中難免夾雜了一絲微顫:“白千燈!”
她已離得遠(yuǎn)了,不知是沒聽到,還是聽到了,但她終究沒有回頭,腳下連一絲遲緩都沒有。
那灼熱的憤恨終被冰冷的悲慟逐漸掩蓋,嘶啞的吼叫與憤恨的責(zé)罵都在血色夕陽中消失殆盡。
最終,只剩下他喃喃的,低低的,輕若不聞的囈語——